深夜的太初宗像头沉睡的巨兽,青竹峰的竹影在月光下织成网,顾承渊站在竹梢上,袖中玉符残片贴着皮肤发烫。
他望着山脚下三十名外门弟子举着火把向南而去,喉间那丝腥甜又涌上来——这是玄脉缺陷发作的征兆,可此刻他连运功压制都顾不上。
"公子,唐师姐到了。"墨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承渊转身,看见唐若雪正从竹径深处走来。
她腰间挂着七枚青铜阵盘,每走一步便发出细碎的轻响,发间那支青玉簪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是萧玄亲手炼制的"破妄簪",能破世间九成幻术。
"顾杂役,大半夜把我从静室里拽出来。"唐若雪停在三步外,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阵盘,"说是要推演玄冥据点,总得给点线索吧。"
顾承渊摊开手掌,玉符残片上的寒梅香顿时漫开。
唐若雪的鼻尖动了动,瞳孔骤然收缩:"玄冰玉的气息......你从哪弄来的?"
"陈执事的储物袋。"顾承渊将残片递过去,"他临死前捏碎了玉符,我接住半片。
你闻闻这香气——我祖父书房里,也有过。"
唐若雪的手指刚碰到残片便触电般缩回。
她望着顾承渊,忽然想起萧玄说过的话:"那孩子的眼睛,像极了当年顾无涯在古战场布局时的模样。"
"跟我来。"她转身走向山腰的演阵台,阵盘在掌心转得飞快,"玄冥古族擅用玄冰玉传讯,每枚玉符都有独特的灵脉共振频率。
你说陈执事是陆天衡的人......"
"所以陆天衡早知道玄冥在宗内有眼线。"顾承渊跟着跃上演阵台,"我让外门弟子向南搜,是要引蛇出洞。
真正的据点,应该在......"
"西北!"唐若雪突然大喝,阵盘"当啷"坠地。
她指尖掐诀,空中浮现出淡蓝色的光网,"玄冰玉的共振在排斥南方灵气,这里——"她点在光网某处,那里正有个针尖大的黑点在跳动,"宗门外围的乱石林,被九黎古族的'隐灵草'遮住了灵气。"
顾承渊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早该想到,九黎古族的隐灵草是玄冥的克星,而苏清欢......他突然顿住,喉间腥甜翻涌得更厉害。
"墨言。"他转头对暗处道,"去通知巡逻队,说青竹峰发现可疑踪迹,全体调往南边。"
墨言领命而去,脚步声消失在竹影里。
唐若雪望着他的背影,又看看顾承渊:"你这是引狼入室?"
"他们要的是《归真秘录》,更要灭口。"顾承渊望着乱石林方向,"陈执事死得太干脆,说明背后的人等不及了。"
子时三刻,乱石林的风突然变了方向。
顾承渊蹲在一块怪石后,看着三个玄色身影从石缝里钻出来。
为首那人腰间挂着玄鸟纹香囊,寒梅香比玉符残片上更浓——正是玄冥传信使者的标志。
"阵成。"唐若雪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
顾承渊抬头,看见乱石间浮起半透明的光壁,正是唐若雪改良的"困兽阵"。
"动手!"
玄色身影刚踏出三步,光壁骤然收拢。
为首者反应极快,抽出腰间短刃劈向光壁,却被反弹的灵气震得踉跄。
顾承渊从怪石后跃出,缚仙索如灵蛇缠上对方手腕:"玄冥的使者,怎么跑到太初宗的地盘撒野?"
"顾承渊?"使者抬头,面上的玄色面具裂开道缝,露出半张青灰的脸,"陆副宗主说你只是个会装模作样的杂役......"
"陆天衡的话,你也信?"顾承渊反手扣住对方脉门,"带回去审。"
审讯室的炭盆烧得正旺,使者被锁在青铜柱上,身上的玄色长袍己被冷汗浸透。
顾承渊站在阴影里,看着苏清欢捧着药碗走进来——她眼尾的淡粉己经褪尽,只余下温软的白,像春雪化在青瓷里。
"清欢,辛苦你了。"顾承渊接过药碗,"他中了蚀骨钉,普通审讯没用。"
苏清欢将手覆在他手背:"我用岁星照命引他放松,你趁机施幻心咒。"她的掌心有细微的暖意传来,顾承渊突然想起幼年在顾无涯书房,那株九叶还魂草也是这样的温度。
幻心咒的青光在两人指尖流转。
使者的眼神逐渐涣散,喉间发出含混的呓语:"......顾无涯不是闭关,是被我们困在虚空封印里......陆副宗主说,只要困住神裔,玄冥少主就能......"
"封印在哪?"顾承渊的声音像淬了冰。
"伏龙峰......裂缝深处......青铜门......"
"砰!"
审讯室的门被撞开,墨言浑身是血冲进来:"公子!
外围防线遭袭,对方有三名归真境强者!"
顾承渊的瞳孔骤缩。
他转头看向苏清欢,少女正攥着帕子,帕子上沾着使者咳出来的黑血——是毒,用来通知同伴的毒。
"清欢,带唐师姐去演阵台。"他将缚仙索塞给墨言,"启动八荒锁灵阵,我去拦住他们。"
外围防线的月光被血染红。
顾承渊跃上望仙楼,看见三个玄色身影正撕毁护山大阵的旗门。
为首者戴着玄鸟面具,手中的玄冰剑斩出的寒气能冻住灵气——正是归真境强者。
"八荒锁灵,启!"
唐若雪的声音从演阵台传来,八道金色光链从八方窜出,将三个身影牢牢捆住。
顾承渊趁机甩出七枚追魂钉,钉尖泛着幽蓝灵光——这是萧玄送他的"破妄钉",专破玄冥的玄冰护体。
"噗!"
中间的玄衣人被钉穿左肩,面具碎成两半,露出一张与顾承渊有七分相似的脸。
顾承渊的血脉突然沸腾,眼前闪过一片混沌虚空,那里有座青铜门,门上的神裔印记正在震动。
门后有个身影在挣扎,白发被灵气撕成乱麻,却仍在高喊:"承渊!
快......"
"祖父?"顾承渊脱口而出,喉间腥甜终于喷涌而出。
他踉跄着扶住栏杆,看见那玄衣人正盯着他笑:"神裔血脉......顾无涯果然把传承给了你。"
"住口!"顾承渊挥剑斩向对方咽喉,却被玄冰剑架住。
玄衣人的笑声更响:"真正的神裔,即将归来......"
话音未落,他的心口突然炸开一团黑血。
顾承渊转头,看见被捕的使者倒在地上,手里攥着半片玄冰玉——这是同归于尽的毒契。
萧玄的身影从暗处走出,他望着玄衣人的尸体,声音发颤:"这张脸......是当年与顾无涯争夺神裔传承的玄冥少主。
陆天衡......他竟勾结了活下来的上古遗种。"
顾承渊擦去嘴角的血,袖中玉符残片突然发烫。
他望着伏龙峰方向,那里的裂缝又裂开寸许,青铜门的神裔印记正发出嗡鸣,像在回应他体内躁动的血脉。
"萧前辈。"他将玉符残片递给萧玄,"伏龙峰的封印,该去看看了。"
萧玄接过残片,目光扫过顾承渊染血的衣襟,又望向远处仍在震动的青铜门。
山风卷起几片松针,落在两人脚边,带着若有若无的寒梅香。
"若真是他......"萧玄低声道,"那这九界,恐怕再也无法平静了。"
顾承渊望着伏龙峰裂缝里透出的幽蓝灵光,突然想起使者临死前说的"青铜门"。
他摸了摸腰间的《归真秘录》残卷,残卷上的纹路正与记忆中青铜门上的神裔印记重叠——那扇门后,藏着的不只是祖父,还有他一首寻找的,关于神裔血脉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