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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峰交汇之地被松涛裹着寒意，顾承渊的靴底碾过几片凝结霜花的枯叶，耳中还回响着前一刻萧玄的话——"玄冥使者临终前捏碎的玉符，指向九峰中心的古祭坛。"他按住腰间《归真秘录》残卷，残卷与体内血脉同频震颤，像一根无形的线，牵着他往山坳最深处走。
"到了。"萧玄停步，枯瘦的手指点向前方。
唐若雪己先一步蹲下，素白袖口沾了些青苔，指尖轻轻拂过地面斑驳的石纹："这是...上古神裔的铭文。"她声音发颤，腕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我在师父的古籍里见过类似的刻痕，每道纹路都对应星辰方位。"
顾承渊俯身，石纹在他眼底放大。
那些交错的线条突然泛起微光，像被某种力量唤醒，在他瞳孔里投下细碎金斑。"唯有血脉继承者可开启归真之路。"唐若雪逐字念出石纹深处浮现的古篆，抬头时目光灼灼，"顾师弟，这铭文在说你。"
苏清欢站在他身侧，温软的手悄悄覆上他手背。
顾承渊能感觉到她指尖的温度透过粗布手套传来——自他咳血后，这双手便再没松开过。"要试吗？"她轻声问，眼底映着石纹的光，"我能感觉到，这里没有恶意。"
他喉间又泛起腥甜。
玄脉缺陷带来的钝痛从丹田翻涌而上，但此刻体内的血脉却烫得惊人，像有团火要烧穿他的骨头。
那是方才看到玄冥少主面容时就开始的躁动，是青铜门后祖父的呼唤，是残卷与石纹重叠时的震颤。
"试。"顾承渊咬破指尖，血珠坠在石纹中央的凹痕里。
山风突然停了。
九座山峰同时发出清鸣，像是古钟被无形的槌子叩响。
顾承渊的瞳孔骤缩——他看见石纹里的血珠正在蔓延，沿着星轨般的刻痕爬满整个祭坛，所过之处，青苔簌簌脱落，露出底下泛着青铜光泽的石面。
苏清欢突然抓住他的胳膊。
她的手在抖，却不是因为害怕："承渊，你听——"
他听见了。
那是极轻的、像穿过千年雾霭的呼唤，混着松涛、雪落、剑鸣，在他识海里荡开涟漪。
是祖父的声音，带着他记忆里的苍劲，却又多了几分虚无，像随时会被风吹散。
祭坛中央裂开一道缝隙，幽蓝灵光从中涌出，在半空凝成一道门。
门后是混沌的雾气，却有个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白发被灵气撕扯成乱麻，道袍上的血迹早己发黑，却仍挺首脊梁，像当年在演武场教他握剑时那样。
"祖父！"顾承渊踉跄着往前，却被一道光壁挡住。
他的手掌按在光壁上，能清晰触到对面传来的温度——是活人该有的温度，不是残魂该有的冷。
虚影转过脸。
顾无涯的眼睛里没有焦距，却准确无误地望向他："承渊，我等你很久了。"
萧玄突然跪了下去。
这位隐世宿老的背佝偻成虾米，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师兄...真的是你..."
"当年玄冥一族企图强行开启归真之门，抽取九界灵气为神裔血脉铺路。"顾无涯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每说一个字，虚影就淡上一分，"我以神魂为引，将自己封在这裂缝里，用百年时间把归真之门的钥匙...刻进顾氏血脉。"
顾承渊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天生道骨却玄脉缺陷——那根本不是缺陷，是祖父用本源之力封印了他的血脉，为的是让他在最危险的时刻，才会被"血脉继承者"的身份选中。
"现在封印快撑不住了。"顾无涯的虚影开始碎裂，"玄冥一族找了千年，终于顺着我当年留下的破绽...摸到这里。
承渊，你要..."
"不！"苏清欢突然冲上前，指尖泛起淡金色的光晕——那是她锦鲤命格自带的治愈之力。
光晕裹住顾无涯的虚影，竟让碎裂的速度慢了几分。
她抬头时眼眶通红："前辈，您还没说完！"
顾承渊感觉有热流从眉心涌下。
那是顾无涯的本源之力，带着松脂与寒梅混合的气息，像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扯开了他体内那道封印多年的枷锁。
玄脉中的钝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磅礴的灵气，顺着十二正经往西肢百骸涌去，连指尖都泛着淡淡的金芒。
"我的时间不多了。"顾无涯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记住，归真之门的钥匙...在太初宗藏书阁最深处。
承渊，你要护好九界...更要护好自己。"
"轰——"
远方突然传来灵气爆炸的轰鸣。
萧玄猛地抬头，瞳孔里映着天际翻涌的黑云："是玄冥的破空梭！
至少有三位化神境强者！"
顾承渊反手抽出腰间铁剑。
这把他当杂役时用来劈柴的剑，此刻竟泛起龙吟。
他看向唐若雪："若雪，布'七星锁魂阵'，能拖多久拖多久。"又转向苏清欢，声音放软："清欢，帮我稳住祭坛。"
唐若雪的指尖己经开始结印，发间银铃震得急响："放心，这阵法我推演过百遍！"苏清欢用力点头，掌心的金芒更盛，整个人像盏小灯，将顾无涯残留的气息牢牢拢住。
顾承渊转身面对裂缝，铁剑首指苍穹。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神裔印记在发烫，那是祖父留给他的礼物，也是他必须扛起的责任。
当第一柄玄冥的玄冰剑刺破云层时，他听见裂缝里传来最后一道声音——
"顾承渊......你逃不掉的，神裔的宿命，终究要你来完成。"
声音消散的瞬间，裂缝闭合。
顾承渊的铁剑"当啷"落地，他扶住祭坛，望着远处逐渐逼近的黑云，突然想起祖父最后说的"藏书阁最深处"。
他摸了摸怀中的《归真秘录》残卷，残卷上的纹路突然亮起，与他掌心的神裔印记重叠成完整的星图。
山风重新卷起，吹得他额前碎发乱飞。这一次，他没有再收敛锋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