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的青石台阶在脚下发出空洞的回响。
顾承渊提着桐油灯,余光瞥见唐若雪指尖银铃轻颤——那是她在破解第三重禁制的暗号。
"第七根梁柱的雷纹阵,我用'星移符'错开了。"唐若雪压低声音,发间银饰随着转头动作叮当作响,"但最底层的封禁是上古神裔留下的,萧师叔说只有太初宗嫡系能破。"她侧过身,露出腰间悬挂的半块玉珏,"我这玉珏是萧师叔给的,能引动你体内的神裔印记。"
顾承渊摸了摸心口。
那里随着深入禁地,正泛起灼热的刺痛,像是有活物在皮肤下蠕动。
他想起祖父消散前说的"归真之门钥匙",喉结动了动:"动手吧。"
玉珏与神裔印记相撞的瞬间,整座藏书阁都震颤起来。
唐若雪的银铃炸成一片清响,顾承渊眼前的石壁突然裂开,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那是尘封千年的血气。
"《神裔遗卷》。"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最深处的檀木架上,一卷裹着血锈的玉简正泛着幽光。
顾承渊伸手的刹那,身后传来风过纸页的轻响。
"碰不得。"
半透明的身影从书堆里浮起。
玄镜子的道袍上还沾着墨渍,眼尾的朱砂痣在幽光下显得格外妖异:"这卷记载的不是传承,是血契。
上古神裔为控制后裔设下的咒术,碰了它,你的识海就会变成活祭坛。"
顾承渊的指尖悬在玉简上方半寸。
他能看见玉简写满了扭曲的符文,像无数条小蛇在皮肤下游走。"但我需要它。"他说,声音平稳得连自己都惊讶,"我要知道祖父说的'归真之门'到底是什么。"
玄镜子的身影晃了晃,像是被什么力量扯动。"你明知藏书阁有眼线。"他忽然笑了,"沈问雪的人在三楼的《丹经》区,她藏在《玄冰录》后面的暗格里。
你故意说要'修复九峰典籍',就是引她来看?"
顾承渊的指尖终于触到玉简。
冰凉的触感顺着神经窜上后颈,他却笑了:"总得让她知道,我对血脉缺陷很感兴趣。"
暮色漫进藏书阁时,顾承渊抱着一摞抄录的典籍走出禁地。
他能感觉到三楼某个角落的视线——那是沈问雪的人,正盯着他袖中鼓起的随身玉简。
玉简里刻着他故意抄错的血契关键句,还有几句"若血脉缺陷无法根治,恐影响太初宗未来"的叹息。
"承渊哥。"苏清欢的声音从廊角传来。
她捧着一盅热粥,发梢沾着晚露,"今天在药庐制了茯苓粥,你...你脸色不太好。"
顾承渊接过粥碗,指尖碰到她掌心的温度。
苏清欢的瞳孔突然缩了缩——她看见他袖中玉简的微光,是《神裔遗卷》特有的血色。
"晚上别来找我。"他低声说,"可能要熬夜整理典籍。"
苏清欢的手指在粥盅边缘绞出白印。
她没说话,只是用力点头,发间的木樨花落在他衣襟上。
顾承渊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转身时眼底的暗芒却更浓了——他要等的人,该来了。
子时三刻。
顾承渊的烛火突然爆起灯花。
他盯着案头的玉简,那卷《神裔遗卷》正渗出细密的血线,像活物般往他识海钻。
识海里传来被利刃划开的疼,他咬着牙稳住心神,却听见窗外有细碎的脚步声。
"千魂锁链,以血为引。"
沈问雪的声音裹着寒气钻进窗缝。
顾承渊看见她的影子贴在窗纸上,指尖结着暗红的印——那是控魂术的起手式。
他猛地咬破舌尖,血腥气在口中炸开,却发现识海里的血线更粗了,正顺着经脉往心脏钻。
"承渊!"
门被撞开的瞬间,苏清欢的金芒像把利刃劈开黑暗。
她的指尖泛着灼目的光,整个人像是被点燃的灯芯,摇摇晃晃扑到床前。"岁星照命"的力量裹住顾承渊的识海,那些血线突然扭曲起来,像被烫到的蛇般疯狂扭动。
"清欢,别硬撑!"顾承渊抓住她的手腕。
她的皮肤烫得惊人,额角的汗滴在他手背,却带着奇异的清凉。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混乱——沈问雪的控魂术出现了裂痕,露出一缕熟悉的气息,是陆天衡的玄冰诀!
"赤炎。"他在识海里低唤。
暗红色的影子突然凝实。
那是他昔日在秘境里结下的神裔残影,此刻正盯着那些血线,眼中燃起金红的火:"这是神裔血契,本就是我们用来控制后人的。"它抬起手,指尖点在顾承渊识海中心,"逆着纹路走,用你的血。"
顾承渊的指尖渗出鲜血。
他跟着赤炎的指引,在识海里画出与血线相反的轨迹。
原本要绞碎他识海的血契突然倒转,像贪婪的蛇开始吞噬自己的尾巴。
沈问雪的咒术被扯得支离破碎,反而将血契里的秘密往他识海灌——那是上古神裔如何用血脉控制整个九玄界的真相。
"不可能!"
窗纸"刷"地被撕开。
沈问雪站在月光里,发簪歪斜,眼底全是血丝。
她手中的玉简正渗出黑雾,"你怎么可能逆转神裔血咒?!"
顾承渊擦了擦嘴角的血。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神裔印记在发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
苏清欢软软倒在他怀里,金芒却还在他识海边缘徘徊,像道温柔的屏障。
"啪——"
沈问雪手中的玉简突然爆裂。
黑雾中窜出一道黑影,眨眼间消失在夜空里。
她望着那方向,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顾承渊摸了摸怀中的《神裔遗卷》。
此刻的玉简己经褪成素白,上面的符文却更清晰了,像是在等待什么。
他看向窗外渐亮的天色,又低头看了看怀中沉睡的苏清欢——她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汗,像沾露的蝶。
"清欢。"他轻声唤,指尖轻轻拂过她发间的木樨花,"明天,该去查查沈问雪背后的黑影是谁了。"
而在他看不见的识海里,那道被逆转的血契正泛着微光,缓缓勾勒出一枚金色的印记——那是归真之门的钥匙,终于开始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