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盯着墙上那道淡下去的红纹,喉结动了动。
方才涌进识海的记忆里,他分明看见自己握着刻刀,在这面青砖墙里埋下最后一枚铜钉——那是百年前的李昭然,也是此刻的他。
"陈砚!"苏绾的铜钱串缠上他手腕,拽着他往阵眼方向跑,"冥影卫的阴刃要追上来了!"
"等等。"他突然停步,反手抓住苏绾的手腕,另一只手按在那面墙的砖缝上。
锈铜钉硌得掌心生疼,却让记忆更清晰了些——小徒弟抱着符纸站在身后,他刻完最后一笔时说:"这残光阵能撑百年,若有一日我回来......"
"宿主!"阿离的声音在识海炸响,"冥影卫结阵了!
他们要截断退路!"
陈砚深吸一口气。
纯阳印在掌心灼得发烫,他想起记忆里自己说过的后半句——"若有一日我回来,便用纯阳之力唤醒它。"
紫焰顺着指尖爬上墙面。
红纹骤然亮起,像被泼了血的绸缎,沿着砖缝蜿蜒成阵图。
最中央的铜钉"铮"地弹出半寸,折射出金芒。
"这是......"老姜的老花镜滑到鼻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李昭然的残光阵!
我当年在古籍里见过图录!"
话音未落,金色波纹从墙面炸开。
最近的冥影卫被掀得撞在石壁上,鬼气凝成的铠甲碎成黑雾。
剩下的阴卫尖叫着后撤,却被波纹追着撕成碎片。
"走!"陈砚拽着苏绾冲进光阵,"这阵撑不了十分钟!"
穿过光阵的瞬间,陈砚听见身后传来石屑崩裂的脆响——残光阵开始坍缩了。
他回头看了眼逐渐暗下去的红纹,喉咙发紧:百年前的自己,到底在等什么?
圆形大厅的风裹着腐臭味扑来。
陈砚脚步一顿。
正中央的祭坛不再是记忆中刻着归元咒的模样,深灰色岩石上爬满蛇形咒文,每道纹路里都渗着黑血,像活物般蠕动。
"这不是封印阵。"阿离的声音发颤,"是召唤阵!
宿主快看祭坛中心!"
陈砚顺着她的指引望去。
祭坛最顶端的凹陷里,躺着半块焦黑的玉珏——那是归元坛的核心镇物,此刻正渗出缕缕黑雾,与头顶的阴云连成线。
苏绾摸出黄泉镜残片。
镜面浮起白雾,倒映出祭坛下的结构:"陆九渊改了阵法走向,把原本封印邪神的归元坛,变成了引渡邪神的通道。"她指尖掐进掌心,"前置仪式己经完成,只差最后一步......"
"容器。"陈砚突然开口。
记忆碎片里,李昭然的声音混着墨香钻进耳朵:"引渡邪神需活人祭,以魂为引,以骨为媒。"
他往前走了两步。
靴底碾过一块碎石,发出"咔嚓"轻响。
祭坛边缘的咒文突然亮起来,黑血顺着纹路涌向中心。
陈砚伸手触碰最近的一道咒文,指尖刚贴上石面,剧痛便从识海炸开。
"归元不灭,吾心为锁......"他踉跄着跪倒,额头抵在祭坛上。
百年前的画面像潮水般涌来:他站在同样的祭坛前,手持刻刀,在石面刻下最后一道锁魂咒;小徒弟举着油灯,火光在他背后投下长长的影子;远处传来阴煞门的喊杀声,他抹了把嘴角的血,对徒弟说:"若我死了,便用这道咒......"
"陈砚!"苏绾扑过来扶住他,"你怎么样?"
陈砚抬起头。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额头上发烫,像被烙铁烙了个印记。
苏绾的瞳孔骤缩——他的额心浮起一道血色封印,纹路扭曲如蛇,正缓缓旋转。
"是......契约。"老姜的声音发哑,"李昭然当年为封印邪神,和冥府签了血契?"
陈砚没说话。
他盯着祭坛中心的玉珏,听着识海里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是邪神的低语,要他撕碎这道封印;另一个是李昭然的剑鸣,说"等等,还没到时候"。
额头上的血色封印转得更快了。
陈砚伸手摸向眉心,指尖触到的不是皮肤,而是某种冰凉的、不属于人间的东西。
他听见自己说:"阿离,查系统提示。"
"检测到......"阿离的声音突然卡住,"检测到未知封印激活,类型:宿命锁。"
祭坛下传来闷响。
众人同时转头——通往更深处的石门正在开启,黑雾顺着门缝涌出来,像无数只看不见的手。
陈砚站起身。
他能感觉到额头上的血色封印在发烫,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轮廓逐渐清晰。
苏绾盯着他的眉心,突然屏住呼吸——那道封印,正在变成一只眼睛的形状。
"走。"陈砚擦了擦嘴角的血,纯阳印重新在掌心亮起,"陆九渊的仪式还没完成,我们还有机会。"
他率先走向石门。
背后传来苏绾的低语:"陈砚,你额头上的......"
"等解决了邪神再说。"陈砚头也不回。
他能听见那只"眼睛"在说话,声音很轻,却像刻在骨头上:"该醒了,李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