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的鞋尖刚蹭到迷宫入口的阴影,西面墙突然翻转。
左边是陈砚第一次画错驱鬼符时,被厉鬼掐着脖子还笑:“姐,您这指甲该剪了。”右边是他蹲在医院楼梯间,把热饭塞进保温箱,自己啃冷馒头:“爸,我这月跑了全勤奖。”头顶悬着块最亮的碎片——苏绾把沾血的罗盘拍在他手心,说:“陈砚,你比自己想的更像个天师。”
“阿离。”
声音从正前方传来。
她抬头。
青铜阵在迷宫最深处燃烧,火舌舔着刻满咒文的石砖,阵中站着个穿紫袍的男人。
他侧脸轮廓和陈砚有七分像,眉骨更冷,眼尾却带着陈砚常有的笑纹——此刻那笑纹被阴云压着,像暴雨前的山尖。
“你是……陈砚的前世?”阿离的指尖在发抖。
紫袍男人转身,掌心托着块发光的天师印,纹路和陈砚胸口的纯阳印如出一辙:“李昭然。百年前镇邪神于归元坛的那个。”他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青铜,“我以魂为锁,换人间百年太平。代价是每世轮回,那东西都要啃我的命。”
阿离看见他脚下的黑雾在翻涌,正顺着他的靴底往阵外爬。
“这一世我只想送外卖,给我爸凑手术费。”李昭然低头盯着掌心的天师印,“可它还是找来了。刚才那声喊‘走’的,是这一世的陈砚。他在拿最后一点魂,替我挡侵蚀。”
识海突然剧烈震颤。
阿离被甩得撞在阵边的石柱上,看见记忆碎片又开始往下坠——这次坠得更快,陈砚和苏绾在古董店分食的糖画、和王大柱蹲路边吃烤串的画面,正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宿主!”阿离扑过去抓李昭然的手腕,“他不想当什么天师!他想活着给爸爸交医药费,想和苏绾去看秋天的银杏,想……”
“我知道。”李昭然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烫得惊人,“可他的魂里,早把‘守护’刻成了骨。刚才他替我挡黑雾时,喊的是‘告诉她我没食言’——没食言什么?”
阿离想起三个月前,陈砚蹲在苏绾被阴煞门炸塌的古董店废墟里,把半块没碎的罗盘塞进口袋:“等我把那老东西掀了,带你去看我爸种的月季。”
“他说要带苏绾看活着的春天。”阿离咬着牙,“你能继续睡,可他醒不过来,那些春天就没了。”
李昭然的瞳孔突然收缩。
现实世界,苏绾的指尖在陈砚额头上沁出血珠。
她把黄泉镜残片按得更紧,镜面映出识海的影子——青铜阵、燃烧的紫袍、阿离发红的眼尾。
老姜在她身后结印,封魂玉的青光顺着她的手臂往镜里钻:“撑住!这镜子只能连半分钟!”
“陈砚的纯阳印在动!”楚云的声音从门外炸进来。
他后背抵着被阴煞门砍出裂痕的木门,左手结着净魂印,右手握着沾血的桃木剑,“他们派了五个邪修!我挡不住三分钟!”
苏绾没抬头。
她盯着镜中阿离抓着李昭然的手,突然开口:“陈砚上周说,等解决了阴煞门,要教我骑电动车。他说后座比古董店的藤椅舒服。”
镜中,李昭然的手指微微发抖。
“他还说,”苏绾的眼泪砸在黄泉镜上,晕开一片水纹,“等我爷爷的忌日,要陪我去坟头烧他新画的平安符。说您老生前总嫌他符歪,这次要画得比师父的还周正。”
识海里,黑雾突然发出尖啸。
李昭然手腕一翻,天师印的金光撕开黑雾,他低头看着阿离:“这一世的他,比我鲜活太多。”
“那你就替他活!”阿离喊,“带着他送外卖的热乎气,带着他给孤魂塞平安符的软心肠,带着他说要带苏绾看春天的傻劲——回来!”
李昭然笑了。
那笑慢慢染上陈砚常有的弧度,眼尾的阴云散了:“好。我回来了。”
金色光芒在识海炸开。
现实中,陈砚的手指猛地攥紧床单。
他胸口的纯阳印迸出刺目金光,黄泉镜“咔”地碎成齑粉。
苏绾被气浪掀得撞在墙上,却顾不上疼,只盯着他缓缓睁开的眼——瞳孔里跳动着两簇紫焰,像淬了火的剑。
楚云在门外吼:“邪修破防了!陈砚——”
陈砚没说话。他撑起身子,右掌虚握。
指尖亮起一点金芒,像刚被吹旺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