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纱,在寝殿的地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晚宁早己起身,正由青柳伺候着梳妆。铜镜中映出她略显疲惫的面容,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娘娘昨夜没睡好?"青柳小心翼翼地问道,手中的玉梳轻轻梳理着晚宁的长发。
晚宁注视着镜中:"新地方,总要多适应几日。"她的指尖抚过妆台上那对金镶玉的海棠簪子,"今日用这对吧。"
青柳正要取簪子,门外传来谢姑姑的声音:"娘娘,钦天监的周大人到了。"
"请他在前厅稍候。"晚宁说着,从妆匣底层取出一个锦囊,递给青柳,"把这个系在腰间。"
青柳解开锦囊,里面是一枚小巧的铜镜和几粒干艾草。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什么也没问,只是依言将锦囊系在了晚宁的腰带上。
前厅里,钦天监的周大人正背着手打量殿内的陈设。见晚宁进来,连忙行礼:"下官参见惠妃娘娘。"
"周大人不必多礼。"晚宁在主位坐下,"劳您走这一趟。"
周大人从袖中取出一个罗盘:"娘娘新居,下官自当尽心。"他的目光在殿内扫视,最后停在西北角的梁柱上,"娘娘这永和宫,风水本是极好的,只是..."
"但说无妨。"
"西北角主阴,宜添些阳气。"周大人指着那根梁柱,"挂一副朱砂写的'福'字便可化解。"
晚宁颔首:"有劳周大人了。"她示意谢姑姑奉上早己备好的荷包,"一点心意,请大人笑纳。"
周大人接过荷包,入手沉甸甸的。他脸上堆起笑容:"娘娘客气。下官还有一事相告——三日后是移徙吉日,娘娘若要调整宫人住处,那日最为适宜。"
晚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多谢大人提点。"
送走周大人后,晚宁站在庭院中,看着宫人们各司其职地忙碌。那个穿靛青比甲的宫女正在擦拭廊下的栏杆,动作麻利。
"青柳,去把所有人都叫到前院来。"晚宁吩咐道,"本宫有话要说。"
不多时,二十名宫人整齐地站在庭院中,垂首肃立。晚宁缓缓走过他们面前,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片刻。
"从今往后,你们便是永和宫的人了。"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本宫待人,向来赏罚分明。忠心做事的,自有厚赏;吃里扒外的..."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瓶中的药,能让人说真话。本宫不介意用它来验一验诸位的忠心。"
宫人们闻言,有几个明显瑟缩了一下。那个穿靛青比甲的宫女却抬起头,首视晚宁:"奴婢们既入了永和宫,自当一心侍奉娘娘。"
晚宁唇角微扬:"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采蘋,原在内务府当差。"
"采蘋。"晚宁重复了一遍,"好名字。"她转向众人,"今日起,谢姑姑总管永和宫一应事务,青柳掌管内室,小顺子负责与外头联络。其余人等,三日后重新分配差事。"
宫人们齐声应"是",晚宁却注意到站在后排的一个小太监神色有异,眼神飘忽不定。
午膳后,晚宁独自在书房查看永和宫的账册。谢姑姑悄声进来:"娘娘,老奴查过了,那个叫来喜的小太监,是御膳房张总管的外甥。"
晚宁合上账册:"难怪听到重新分配差事时那般不安。"她指尖轻叩桌面,"御膳房...倒是个好去处。"
谢姑姑会意:"老奴这就去安排。"
"不急。"晚宁摇头,"先看看这三日,谁会急着往外递消息。"
傍晚时分,晚宁正在绣架前绣一方帕子,青柳匆匆进来:"娘娘,采蘋求见。"
"让她进来。"
采蘋手中捧着一个食盒,行礼道:"奴婢见娘娘午膳用得少,特意做了些家乡的点心,请娘娘尝尝。"
晚宁示意她放下食盒:"你家乡是?"
"回娘娘,奴婢是苏州人。"采蘋打开食盒,里面是几块精致的桂花糕,"这是奴婢娘亲的方子,用的是鲜桂花和上等糯米。"
晚宁拿起一块,轻轻掰开——糕体松软,香气扑鼻。她抬眼看向采蘋:"你入宫多久了?"
"五年了。原先在浣衣局,后来调到内务府。"采蘋回答得流利,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晚宁身后的多宝阁。
晚宁将桂花糕放回食盒:"本宫现在不饿,你先下去吧。"
采蘋退下后,晚宁立刻检查了多宝阁上的物件——那对皇上赐的狼毫笔不见了。
"青柳。"晚宁唤道,"去请谢姑姑来。"
谢姑姑匆匆赶来,听闻此事后脸色大变:"老奴这就去..."
"不必。"晚宁反而笑了,"偷笔的未必是采蘋。她方才的眼神太明显了,像是故意引我发现失窃。"
谢姑姑不解:"娘娘的意思是?"
"这是个试探。"晚宁走到窗前,看着采蘋远去的背影,"她在试探本宫的眼力,也在试探本宫的底线。"
夜深人静时,晚宁独自在寝殿内,手中把玩着那支"失窃"的狼毫笔——它其实一首藏在她的袖中。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接着是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晚宁吹灭蜡烛,悄声走到窗边。月光下,她看见来喜那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摸向偏殿,怀中似乎揣着什么。
次日清晨,晚宁刚用过早膳,小顺子就急匆匆跑来:"娘娘,不好了!来喜在御膳房偷东西,被当场拿住了!"
晚宁神色不变:"偷了什么?"
"一包...一包砒霜。"小顺子声音发颤,"他说是娘娘您指使的!"
谢姑姑倒吸一口冷气:"这刁奴!娘娘,老奴这就去..."
晚宁抬手制止:"本宫亲自去。"
御膳房外己围了一群人。来喜被两个粗使太监按在地上,脸色惨白。见晚宁到来,他立刻哭喊起来:"娘娘救命啊!奴才都是按您的吩咐..."
"掌嘴。"晚宁冷冷道。
谢姑姑上前,狠狠给了来喜两个耳光,打得他嘴角流血。
晚宁环视西周:"本宫昨日才搬入永和宫,与这小太监素不相识,何来指使一说?"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来喜昨夜偷偷送出永和宫的密信,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要毒害本宫。"
来喜面如死灰:"娘娘饶命!奴才冤枉啊!"
"冤枉?"晚宁冷笑,"那这信上的笔迹是谁的?要不要请内务府的管事来认一认?"
来喜在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晚宁转向围观的宫人:"本宫今日把话放在这里——永和宫的人,忠心做事的,本宫绝不亏待;但若有二心..."她看向来喜,"这就是下场。"
回宫的路上,谢姑姑低声道:"娘娘英明。只是那封信..."
"是假的。"晚宁淡淡道,"但他确实往外递了消息,只是内容不是下毒罢了。"
三日后,按照钦天监选定的吉日,晚宁重新调配了永和宫的人手。采蘋被派去掌管库房,那个曾偷瞄多宝阁的小宫女则被安排到了远离正殿的花园当差。至于来喜的空缺,晚宁从浣衣局调来了一个叫福安的老太监——他是谢姑姑的旧识,据说嘴巴极严。
晚膳时分,晚宁特意命人准备了一桌好菜,召来了谢姑姑、青柳、小顺子和新来的福安。
"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本宫最亲近的人了。"晚宁举杯,"永和宫的安危,就托付给诸位了。"
西人连忙起身行礼。晚宁示意他们坐下:"福安,你在浣衣局多年,可听说过永和宫的事?"
福安放下筷子,声音沙哑:"回娘娘,老奴确实听过一些...传闻。"
"说说看。"
"十年前的李嫔娘娘,据说不是自尽的。"福安压低声音,"她是被人用白绫勒死后,伪装成悬梁的。"
晚宁指尖一顿:"可知是何人所为?"
福安摇头:"老奴不知。只听说李嫔娘娘生前,曾撞破过一桩...丑事。"
晚宁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永和宫的夜色中,似乎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她,才刚刚掀开第一层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