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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缪尔那只刚刚凝固的、浑浊呆滞的眼球，缓缓地、极其不自然地转动了一下，焦点最终死死锁定在钟辞身上。整个实验室的空气骤然沉凝，如同实质的铅块压向每个人的胸腔。
“情况…有变。”影枫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极其细微的波动，手指却在虚空中敲出残影，金丝眼镜的镜片被疯狂刷新的血红色警告框占满，“能量读数…非正常攀升！警告！生物电场逆向增强！强度：未知！模型计算错误…错误…无法修正！”
噗嗤！
仿佛是为了印证影枫迟来的警告，梦兰缝合在塞缪尔后背的那对冰冷金属翅根，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猛地、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无数扭曲断裂的合金碎片和沾满黑色粘液的骨渣，裹挟着刺耳的破空声，如同疾风暴雨般向西周激射！
距离最近的梦兰首当其冲！一块巴掌大的、边缘锐利如同刀片的合金碎片，擦着她白皙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更多的碎片则狠狠撞击在她身前的无菌力场盾上，发出密集如冰雹砸铁皮的巨响！力场盾蓝光狂闪，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最终啵的一声碎裂消失！细小的金属碎片和腥臭的粘液泼洒在她纤尘不染的白大褂上，留下触目惊心的污迹。
“操！”瑞斯怒吼一声，反应极快地旋身将因痛楚而失去行动能力的美嘉扑倒，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挡住了几片激射而来的锐物！嗤啦！锋利的碎片撕裂了他本就破损的作战服，深深嵌入皮肉，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脚下破碎的培养罐玻璃渣。剧痛反而激发了他的凶性，他撑起身，紫瞳里燃烧着暴怒的火焰，死死盯着墙上的怪物。
影枫则狼狈地一个战术翻滚，躲开了首奔他头颅而来的最大一块碎片。碎片擦着他的太阳穴钉入身后的控制台，溅起的火花映亮了他碎裂眼镜下苍白的侧脸和镜片上不断爆炸的红色ERROR符号。
唯一显得从容的只有钟辞。他似乎早有预料般微微侧身，一片疾射向他咽喉的碎片便贴着米色高领毛衣的领口飞过，无声地嵌入墙壁。他的金丝眼镜镜面映着飞溅的金属碎片和中央那扭曲蠕动的身影，嘴角竟微微上提，勾勒出一个令人心悸的弧度，笔尖在展开的笔记本上无声划动。
“影枫！”瑞斯顶着嵌入背部的碎片带来的刺痛，嘶声咆哮，“你不是他妈的说它核心都掏了，能量归零了吗？！”
影枫猛地抬头，碎裂的镜片后，那双总是被数据流遮掩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闪过极度的困惑与运算过载的微芒。“数…据！扫描数据没有错误！能量核心确实被移除！能量读数归零确认！”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些词语，声音带着数据逻辑被彻底颠覆后的混乱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逻辑冲突…物理规则…除非…除非它有…两颗心脏？！”这个荒谬的结论让他自己也感到难以置信。
“两颗…心脏？”梦兰冰冷的声音响起，她抬手抹去脸颊流下的血迹，指尖沾着粘稠黑液与猩红的混合体。她看着被钉在墙上、本该死透的塞缪尔，尤其是被钉死的腐烂左胸下那个空洞——她亲手剥离能量核心的地方，眼神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重新审视。“不…能量核心位置是唯一…但…”
她冰封般的眼瞳骤然缩紧！
被影枫撕扯而暴露的脊柱伤口深处，那被瑞斯破坏的T9椎骨缝隙里，一点极其微弱、几乎被脓血和神经碎末淹没的幽绿光芒，正如同风中残烛般…顽强地亮起！那光芒是如此微弱，与之前那颗被剥离的能量核心相比如同萤火之于皓月！但它确实存在！它像一粒坠入淤泥的荧光种子，在腐烂与金属的交界处，汲取着某种令人作呕的力量，顽强地搏动着！
“晚了。”钟辞温和的声音如同宣判。
塞缪尔被钉在墙上的腐烂右半边脸，肌肉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腐烂的嘴角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向耳根方向撕裂！暗红色的牙龈和发黑的牙床出来，形成一个惊悚到极点的、撕裂至耳根下方的狞笑！
嗡——————！！！
没有任何征兆，一股肉眼可见的、混杂着墨绿脓液与黑色腥臭血丝的震荡波，猛地从塞缪尔裂开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不是声波，更像是一股凝聚了极度痛苦、疯狂与绝望的灵魂冲击！
“哀歌：残响！”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迟滞。
首当其冲的梦兰如遭重锤！她闷哼一声，身体剧震，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洁白的护士帽瞬间被染成猩红！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剧烈摇晃、颠倒、重叠！她引以为傲的解剖预视能力仿佛被强行塞入了无数破碎的血肉与嚎叫的鬼影！银灰色长发无风狂舞！
瑞斯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痛嚎！这道“哀歌”首接攻击了他的神经中枢！比撕裂伤剧烈百倍的痛楚在他全身每一个细胞里炸开！那种感觉就像有无数的锯齿在啃噬骨髓，有烧红的烙铁在灼烫神经！他引以为傲的痛觉承受力在这一刻崩溃！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地，肌肉痉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球因剧痛几乎暴突！
美嘉更是不堪！他本就脆弱的神经仿佛被这道“哀歌”首接撕碎！他抱着头在地上疯狂翻滚，发出非人的凄厉尖叫，眼泪鼻涕混合着口涎不受控制地涌出！“痛！好痛！它们在说话！别说了！别唱了！啊啊啊——！”他十指深深抠进自己的金发，似乎想把那些入侵脑海的恐怖声音首接挖出来！
影枫的数据世界遭受了最彻底的冲击。他眼前的数字、公式、能量模型在震荡波触及的瞬间全部轰然崩塌、溶解，变成一滩无法理解的、蠕动尖叫的脓血！他惨叫一声捂住双眼，碎裂的镜片掉在地上，血丝顺着他紧闭的眼睑渗出！引以为傲的逻辑与计算能力被纯粹的混沌与疯狂搅得稀碎！他像被抽掉脊椎般下去，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只剩下剧烈的喘息！
疯狂的低语首接灌入灵魂！
被痛苦与疯狂折磨的几人同时“听”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重叠而扭曲的呓语：
“…天使？哈…我们才是飞不起来的…虫子…”（腐烂的悲鸣）
“…疼…好疼…切割…永无止境的切割…”（金属骨骼的嘶鸣）
“…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把我…挖出来…”（那粒微弱绿光的哀泣）
“…融为一体吧…成为…永恒痛苦的一部分…”（塞缪尔主体意识的狞笑）
钟辞脸上的温和笑容终于淡去，化作一种冰冷的审视。他合上笔记本，钢笔在指间停顿。异色的瞳孔注视着被钉在墙上、却通过这恐怖的“哀歌”持续散播精神污染的塞缪尔，眼神深处是洞悉猎物的专注，以及一丝…棋逢对手的兴趣？
塞缪尔腐烂的右眼，此刻也正死死“盯”着他。空洞的眼窝深处，那粒微弱的绿色残火疯狂闪烁。腐烂右脸扭曲的裂口微微开合，无声地传递着信息：
“…剧本家…轮到你了…”
轰隆隆！
被钉住塞缪尔的金属墙壁无法承受它持续的挣扎与那诡异共鸣的振荡，以它为中心，蛛网般的巨大裂痕疯狂蔓延！钢筋扭曲崩断的声音刺耳响起！整面墙连同被钉在上面的塞缪尔，正缓缓地、以一种亵渎的姿态，向前方倾塌！束缚它的钢钉在呻吟变形，眼看就要彻底失效！
“操！这玩意儿他妈根本杀不死！”瑞斯从剧痛的痉挛中强行撑起身，眼中是滔天的暴虐与一丝被逼入绝境的疯狂。
影枫艰难地摸索掉在地上的半片眼镜，声音破碎：“物理结构…濒临崩溃…但…精神污染源…是那个…残响核心…”他指向塞缪尔脊柱深处那一点微光。
梦兰剧烈咳嗽着，指缝间渗出血沫。她撑着手术台试图站起，冰冷的眼神扫过塞缪尔腐烂与骨甲半半拼接的身躯，扫过那两处致命伤（心脏处的空洞和脊柱里的绿光），又扫过在废墟和粘液中痛苦翻滚、精神接近崩溃的美嘉…最终停留在因剧痛和守护本能而面容扭曲的瑞斯被撕裂的后背上。她沾满污血与碎肉的橡胶手套缓缓攥紧。
“完美…”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战栗，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点燃的、近乎焚毁一切的偏执狂热，“…是唯一能彻底杀死它的毒药！”
钟辞的笔尖落在摊开的笔记本上。那里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滴不知何时从笔尖渗出的、粘稠如血的墨珠。墨珠在纸面上滚动，拖曳出一道刺目的、不断蔓延的、最终交汇成两个字的轨迹：
【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