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效果却是立竿见影。
话音刚落,围在屋里屋外的邻居们,一哄而散。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针落可闻。
贾张氏保持着那个要哭不哭,要嚎不嚎的姿势,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
她脸上的惊恐,是发自内心的,不带半点表演成分。
这院里,她可以跟任何人耍混,跟一大爷拍桌子,跟二大爷撒泼,跟三大爷对骂。
但唯独在这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面前,她连大气都不敢喘。
老太太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移开了,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
她那双浑浊却又异常锐利的眼睛,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一大妈的悲戚,刘海中的官瘾,阎埠贵的精明,许大茂的幸灾乐祸,秦淮茹的楚楚可怜……
所有人的心思,在这位百岁老人的眼里,都像是写在脸上的大字报,一清二楚。
“咚!”
拐杖,被老太太重重地往地上一杵。
青石地面发出一声闷响,也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都杵在这儿干嘛?”
“等着我这老婆子给你们唱一出啊?”
老太太的声音依旧不大,慢悠悠的,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
“一大妈,你。”
“贾张氏,还有你。”
“刘海中,阎埠贵。”
老太太的拐杖挨个点了点。
“都跟我走。”
“上我屋里去。”
说完,她也不管众人什么反应,在许大茂的搀扶下,自顾自地转过身,朝着后院走去。
没人敢说话,也没人敢不动。
一大妈擦了擦眼泪,默默地跟了上去。
刘海中和阎埠贵对视一眼,也赶紧迈开了步子。
二大爷还特意挺了挺胸膛,好像自己是去参加什么重要会议。
贾张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还是被秦淮茹从身后轻轻推了一把,才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
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低着头跟在队伍最后面。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又鸦雀无声地穿过中院,来到了后院正厢房,聋老太太的家。
聋老太太的屋子,跟院里其他人家没什么两样,甚至更显老旧。
屋里没什么像样的家具,最显眼的就是正中央那张西西方方的八仙桌。
桌子和配套的几把椅子,都己经被岁月得油光发亮,包浆醇厚。
“都坐。”
聋老太太在主位上坐下,拐杖往旁边一靠。
许大茂很有眼力见儿地给聋老太太倒了杯水,然后才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其他人也依次落座,谁也不敢说话。
刘海中本来想抢个好位置,可看了看聋老太太,又看了看旁边的一大妈。
最后还是识趣地坐在了侧面。
阎埠贵则拉着椅子,小心翼翼地离桌子远了一点点,生怕一会儿有什么事会溅到自己身上。
贾张氏和秦淮茹娘俩,更是缩在最角落的位置,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八仙桌旁,坐了六个人,却愣是没一点声响。
压抑。
聋老太太端起搪瓷缸子,吹了吹上面的热气,轻轻呷了一口。
这才把缸子放下,发出一声轻微的“嗑哒”声。
“行了。”
“大茂,你先说。”
“把你刚才跟我说的,再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一遍。”
聋老太太眼皮都没抬,像是闭目养神。
“得嘞,聋老太太。”
许大茂清了清嗓子,立马来了精神。
他站起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又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当然,他把自己描绘成了一个热心肠、有正义感。
为了院里和谐稳定,第一时间向老太太汇报情况的好邻居。
着重强调了何雨柱是如何“狼心狗肺”、“恩将仇报”,一大爷易中海又是如何被警察带走的。
他说得是口沫横飞,眉飞色舞。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么个经过。”
“聋老太太,您是没瞧见啊,傻柱那小子,当时那个得意劲儿!”
“简首就不把一大爷放在眼里!这是典型的白眼狼啊!”
许大茂说完,还不忘踩何雨柱一脚。
“嗯。”
老太太听完,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如电,扫向一大妈。
“他一大妈,我问你。”
“柱子……我是说何雨柱,他去派出所举报之前。”
“跟老易,或者跟你,或者跟院里任何一个人,吵过架,红过脸吗?”
一大妈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说:“没有,聋老太太。真没有。”
“好端端的,谁也没招他,谁也没惹他。”
“中午还好好的,下午……下午就突然这样了。我们……我们都懵了。”
“哦?”
聋老太太眉头微微一挑,又转向刘海中和阎埠贵。
“你们俩呢?院里的大小事,不都归你们俩管吗?你们听见什么风声没有?”
刘海中赶紧把腰杆一挺,官架子端得十足。
“报告聋老太太!我以我二大爷的身份保证!绝对没有!”
“院里这两天风平浪静,连个吵嘴的都没有!”
“何雨柱这个行为,完全是、是毫无征兆的!是突然发难!性质极其恶劣!”
他想用几个大词,来显示自己的水平。
阎埠贵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地补充道:“聋老太太,二大爷说得对。”
“从逻辑上分析,这件事确实不合常理。”
“何雨柱跟一大爷的关系,院里谁不知道?”
“好的跟亲父子似的。没个天大的理由,他不可能干出这种事。”
“可偏偏……事前就什么动静都没有,这就奇怪了。”
聋老太太点了点头,没说话,像是在思考。
是啊,太奇怪了。
以她对何雨柱那小子的了解,那就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着。
要是真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他早就跳着脚在院里骂街了。
怎么可能憋着声,跑去派出所搞突然袭击?
这不像他的风格。
而且,举报的还是易中海。
那个他当亲爹一样孝顺了半辈子的易中海。
这事儿,处处透着诡异。
聋老太太的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慢慢地,慢慢地,落在了角落里的贾张氏身上。
那一瞬间,屋里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好几度。
贾张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头皮都炸了。
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正死死地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