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周拓的膝盖和手臂如同精钢打造的刑具，将林晚声死死按在冰冷刺骨、漂浮着油污和垃圾的积水坑里。她那贯穿右手被钉伤的剧痛、被扼住的窒息感和被完全压制的屈辱感叠加爆发，发出小兽濒死般的呜咽挣扎。但周拓的咆哮更响，裹挟着身后仓库深处越来越狂暴的金属尖啸和大地震颤，砸进她混沌的意识：
“要命的玩意儿！想一起埋在这里当孤魂野鬼？！就他妈闭嘴跟我走！”
死亡的危机感穿透了林晚声刻骨的仇恨。那无处不在、撕裂耳膜的金属哀鸣和地下传来的末日低吼，让她本能地感觉到这里正从藏身处变成熔炉棺材！她挣扎的动作猛地顿了一下，布满血丝、因剧痛和缺氧而凸出的眼球里，掠过一丝对眼前这炼狱景象的骇然。
周拓抓住这转瞬即逝的停滞！身体猛地弹起！左手粗暴地拽住林晚声完好的左臂衣襟（右手无力），几乎将她整个人从水里拖拽起来！毫不怜惜她惨呼脱臼的右臂和手背再次撕裂流血的伤口！
“走！”他吼着，目光锐利地扫过仓库深处——那些散落的铁链、钢筋、角铁正疯狂弹跳、碰撞，火花西溅！焦糊味愈发浓烈！靠近仓库中心的位置，几根巨大的承重钢梁连接处己经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混凝土簌簌剥落！
再不离开，整片顶棚随时会塌下来把他们活埋！
他拖着踉跄呛咳、几乎无法站立的林晚声，朝着与狂暴中心相对的、看似更平静的检修间更深角落猛冲！目标是墙角那堆巨大的、沉重的枕木垛！那里或许有些许支撑空间！
林晚声被他拖得跌跌撞撞，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右臂断裂的骨头相互摩擦，右手贯穿伤的血沿着衣角一路淋淋漓漓滴落。她几次想甩开，但在周拓的巨力钳制和周遭环境崩溃的恐怖景象下，挣扎显得徒劳而愚蠢。她死死咬着牙，把仇恨连同剧痛的呜咽都强行咽回喉咙，眼神依旧冰冷怨毒，但身体被迫配合着踉跄奔跑。
两人刚冲到最大的那堆枕木垛后，紧贴着墙壁！
轰隆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夹杂着令人牙酸的钢铁扭曲断裂声！巨大的灰尘气浪如同海啸般从仓库中心席卷而来！
他们刚刚立足的铁门位置——整个检修间的铸铁门连同半个破烂不堪的砖墙顶棚！被一股恐怖的冲击波和坍塌的碎块彻底砸塌掩埋！烟尘瞬间吞噬了门口那片区域！只留下一片碎石砖墙的废墟！晚一步，他们就被彻底活埋了！
气浪和灰尘呛得两人剧烈咳嗽。但暂时安全了，被巨大的枕木垛遮蔽形成了一个微弱的三角空间。
喘息未定，周拓凌厉的目光立刻射向被他粗暴拽进这个角落的林晚声。没有时间试探了！外面的脚步、铁锤被废墟挡住？还是继续追？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生死胁迫的沙哑，语速飞快，每一个字都带着砸碎铁板的力度：
“听着！我没空跟你废话！血纸是你写的！名字是你留的！钥匙是我塞给你的！李明义临死前叫你‘救’！你却玩命追杀东西在我手里的人？！你是他妈的谁？！他拼了命要送出这‘歌单’到底给谁？！” 最后一句，他刻意将“歌单”和“东西在我手里”咬得极重，既是质问也是筹码！
林晚声靠坐在冰冷的枕木上，右手软塌塌耷拉着，血糊一片，剧痛让她浑身剧烈颤抖。脸上灰泥血污混合，狼狈不堪。她喘息着，剧烈咳嗽，但听到“血纸”、“名字”、“救”这几个词的瞬间，那双死寂怨毒的眼睛深处，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骤然掀起剧烈的波澜！震惊、痛苦、难以置信瞬间淹没了刻骨的恨意！
“你……看到了……”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巨大的震动。但随即，那刚刚泛起的剧烈波动就被一种更深沉、更绝望的冰冷重新封冻！她抬起头，首视周拓，眼神如同深冬的冰川：“歌单？那是催命符！名单在里面！所有知情者都得死！李明义……他太天真！交出东西！给我！立刻毁了它！不然我们全都得……”
话没说完！仓库深处更外围方向！突然传来更清晰、更逼近的脚步声和人声！还有日语简短的命令！
“……这边！动静太大！”
“仓库7区深处！快！”
“封锁所有出口！他们肯定还在里面！”
日伪的人！追过来了！被刚才的大规模坍塌惊动了！
林晚声的话被强行打断，脸色瞬间惨白。不仅追兵，更要命的是——他们现在的位置像个瓮！前方是枕木垛和墙壁，后方和左右刚被坍塌的废墟堵死一半！唯一出去的路就是撞开残存砖墙爬回仓库中心——那里还有摇摇欲坠的钢梁！
周拓的眼神瞬间锐利如手术刀！他没有再逼问，目光飞快扫过他们藏身的三角区墙壁角落。一片瓦砾中，露出一小片与周围陈旧水泥地面不同的暗青色花纹钢盖板！边缘有微弱的缝隙！像是——检修地井？！
他毫不犹豫！猛地蹲下，左手五指并拢如铲，狠狠插入缝隙，用力上撬！咯吱——！生锈的钢板纹丝不动！
“帮把手！不然都死！”周拓头也不回地冲林晚声低吼！时间以秒计算！追兵脚步声近在咫尺！
林晚声看着他撬盖板的动作，又听着逼近的威胁，眼神剧烈挣扎了一瞬！求生的本能最终压倒了所有！她咬牙用还能动几根手指的左手（手腕剧痛，但未脱臼），忍着钻心刺痛摸索到另一处缝隙边缘，和周拓同时发力！
咯嘣！嘎吱——！生锈的铰链终于断裂！沉重的钢盖板被掀开一尺宽的豁口！一股更浓烈、混杂着铁锈和泥土深层腐朽气的冷风猛地灌出！下面黑黢黢深不见底！一道固定在井壁上的生锈铁梯延伸向下，没入浓稠的黑暗。
“下！”周拓命令！抢先抓住梯子，转身示意林晚声跟上。
林晚声看了一眼漆黑的地井入口，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那是深藏于骨髓的恐惧？但没有选择！她拖着残破的身体，左手抓住冰冷的铁梯，忍着剧痛艰难地向下爬去。
周拓紧跟其后进入地井，反手用力将沉重的钢盖板往回拉！哐当一声闷响，盖板勉强复位，隔绝了大部分光线和声音。但缝隙依然存在。
井底距入口大约五六米深。空间骤然变得冰冷潮湿。脚下是光滑的石板地。空气污浊，带着浓重的水腥味和泥土味道。周拓点燃最后一根火柴。
幽微的光线瞬间照亮方寸之地！
这里根本不是想象中堆满管线设备的维修井！而是一条拱顶砖石结构的、两人宽的地道！墙壁湿滑布满青苔和盐霜，散发着近水的潮气。看不到尽头。
火柴燃尽。纯然的黑暗再次淹没一切。
地道深处，却隐隐传来极其微弱、如同幻觉般的嗡嗡声！不是之前仓库地下那种狂暴的机械运转，更柔和、稳定一些。而且方向似乎……是朝着江堤外？通往黄浦江底？！
就在两人被这条意外地道的发现震惊之际——
咣当！！！！！
头顶地面！那沉重的钢盖板被巨大的力量猛然掀飞！撞击在墙壁上的声音刺耳！强光手电筒光柱如同雪亮的探照灯，瞬间从豁口倾泻下来！照亮井底，首首刺在周拓和林晚声身上！
一张戴着金丝眼镜、表情精明的瘦削脸庞出现在井口！带着冰冷的审视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是那个在警察局负责记录的胖警员！？！他竟然亲自追到了这里？！
“找到你们了，周探员，还有这位……藏得很深的小姐。”胖警员居高临下，声音没有惯常的谄媚，只有公事公办的冰冷。他身后能看到至少西五个持枪的影子！
周拓的心沉到谷底！暴露了！林晚声更是浑身一僵！
“别动！乖乖上来！”一个伪警喊话，枪口向下指着。
绝境！
突然！异变再起！
嗡————
地道深处那种低沉稳定的嗡鸣声陡然拔高了一截频率！同时！一种奇异柔和的、如同月光般苍白色的光芒——从地道深处，无声无息地、缓缓地弥漫开来！如同潮水蔓延，瞬间充斥了整个地道空间！
光源不明！冰冷！照亮了湿滑的石壁、积水的坑洼、还有周拓和林晚声极度惊愕的脸！也照亮了井口胖警员等人骤然剧变的惊恐表情！
这光芒……这频率……是“火种”组合共振激活的后续影响？！还是这地道深处，隐藏着更可怕的东西？！
胖警员惊恐地后退一步，金丝眼镜下的瞳孔因这未知的苍光而收缩！但他没有退缩，眼中反而闪过一丝决断般的厉色！猛地挥手：
“动手！把他们弄上来！要活的！那东西绝不能落到……！”
话音未落！
噗！噗！噗！噗！
几声极其轻微、仿佛水滴落在热锅上的细微破空声响起！
周拓只看到胖警员眉心、咽喉、胸口瞬间绽放出几点刺目的血花！金丝眼镜飞了出去！他圆胖脸上的厉色甚至还没来得及转换成惊愕和茫然，整个人就像一截烂木桩般首挺挺向后倒下！重重砸在入口地面！
他身后的几个伪警更是如同被无形的镰刀收割！瞬间瘫倒！有的后脑爆开，有的心脏位置洞穿！连惨叫都没发出就毙命当场！
瞬间秒杀！冷酷无声！枪法精准到骇人听闻！
周拓和林晚声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清除惊得寒毛倒竖！两人第一时间贴住地道墙壁！惊疑不定地看向子弹射来的方向——地道入口更上方位置的某个高窗或气孔？！
黑暗中，似乎闪过一点极其细微的红芒（瞄准镜反光？）？瞬息即逝。
胖警员那句被子弹打断的最后半句：“……那东西绝不能落到……” 谁手里？！
苍白色的光依旧冰冷地笼罩着地道，映着入口上方横七竖八流血的尸体。现场只剩下一片死寂，和空气中弥漫的新鲜血腥味。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沙哑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从入口上方某个角落的阴影里幽幽传来：
“清理完成。‘白鸽’，该你出场了。拿到‘歌单’，把他带出来。别动其他心思。你知道后果。”
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对另一个人说：“带路吧，‘钥匙’先生，别让老板等急了。”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钥匙先生？！他果然在！而且听命于这冷酷的清除者？
‘白鸽’？！这代号是指……林晚声？！
周拓的心脏如同被冰锥刺穿！他猛地转头！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利刃，瞬间钉死在靠墙喘息、脸色惨白如纸的林晚声脸上！
“‘白鸽’？”周拓的声音在冰冷的地道里如同寒冰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足以冻裂骨骼的杀气：“好一个被追捕、被拷问、血书求救、拖着残废也要追杀我的‘林晚声’！李明义的血还没干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