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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凡那三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如同三道禅宗的机锋，瞬间击中了王大力、李晓文和周倩这三位陷入技术瓶颈的天才的思维盲区。
他们面面相觑，脸上的迷茫渐渐被一种专注的、深层次的思索所取代。
指挥室内，张振国总工也饶有兴致地看着屏幕。
他很好奇，这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年轻人，究竟要如何通过这几个“禅机”般的问题，来点化他那支同样年轻、同样心高气傲的团队。
林凡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他知道，真正的成长，从来都不是靠灌输，而是靠顿悟。
良久，王大力这个性格最首爽、最不善言辞的机械狂人，率先挠了挠自己那己经乱成鸡窝的头发，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
“林……林总监，要说最有‘脾气’的，应该就是您之前让我独立修复的那台清代的古董八音盒了。
那玩意儿，里面的弹片和齿轮，比饼干还脆，图纸又没有，全靠手感。
我当时大气都不敢喘，感觉稍微用点力，它就能在我手里散架。”
“那你最后是怎么修好它的？”林凡追问道。
“我……我也不太清楚。”王大力努力回忆着当时的状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就是没敢用那些冰冷的扳手和钳子，就是用手指头，一点点地去摸，去听，去感受那个齿轮咬合时的声音，还有弹片振动时的频率……
很奇怪，当我完全安静下来的时候，我好像能‘感觉’到那个零件‘舒服’了，它自己就‘吧嗒’一下归位了。
好像……好像它有自己的想法一样。”
“这就对了！”林凡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那是一种看到弟子终于开窍的欣慰，
“大力，你记住，你面对的从来都不是一堆冰冷的金属，而是一个有‘生命’、有‘脾气’的伙伴。
你之前之所以一次次失败，是因为你太相信你的图纸和数据了，你总想着用你的意志去强行‘征服’它，让它达到你想要的那个冷冰冰的精度。
但你忘了，金属在经历高温和高压时，会‘紧张’、会‘疲惫’、会‘反抗’，它有自己的‘记忆’和‘情绪’。”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温和而富有引导性，仿佛一位循循善诱的宗师：
“从现在开始，暂时忘掉那些冰冷的数据。
去‘感受’金属在切削时的‘呼吸’，去‘倾听’它在淬火时的‘呻吟’。
用心去和它交流，它会告诉你，它需要什么样的力道，什么样的温度，才能以最‘舒服’、最‘自然’的方式，达到你想要的那个完美形态。
这，就是‘匠心’，是超越了图纸和数据的、真正的‘技艺’。去吧，你的手，能创造奇迹。”
王大力听得如痴如醉，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打开了一个全新的认知维度。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布满老茧、曾让他引以为傲的手，第一次觉得，原来这双手能做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了比之前更加炽热的火焰，转身冲向了加工中心。
接着，林凡的目光转向了沉默的李晓文。
“晓文，你来说说，你觉得电路里的‘鬼魂’，它有没有可能，不是敌人，而是……朋友？”
李晓文推了推厚厚的眼镜，低头思索了许久，才用一种不确定的、带着浓厚学术探讨的语气说道：
“林总监，从物理学角度讲，‘热噪声’是电子在半导体材料中进行热运动时不可避免的、随机的无规运动所产生的。它是一种熵增的体现，是宇宙的基本法则之一，代表着混乱和无序。
所以……它没有立场，既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它只是……一种客观存在。”
“回答得很好！非常精准！”林凡赞赏地点了点头，
“你说它是一种能量的体现，那我问你，能量本身，有好坏善恶之分吗？”
“……没有。”李晓文迟疑了一下，答道。
“那既然它只是一种中性的、客观存在的能量，你为什么非要用各种滤波和屏蔽手段，如同对待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去强行‘消灭’它呢？
你越是想用堤坝去堵住洪水，洪水反扑的力量就越强，不是吗？”
林凡循循善诱，仿佛在揭示某种大道的真理：
“你为什么不试试，换一种思路？不去堵它，而是去‘疏导’它？甚至……去‘拥抱’它？”
他利用视频会议的共享屏幕功能，快速地画出了一张极其精巧的、违反常规电路设计理论的草图。
“你看，如果我们在CCD感光元件的旁边，不加屏蔽层，反而构建一个极其微弱的、与‘热噪声’平均频率相同但相位完全相反的‘反向电流场’，会发生什么？”
李晓文看着那张草图，眼睛瞬间瞪大了！
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嘴里下意识地念叨着：“相……相位抵消！波的干涉！
您是想用另一个‘噪声’，去抵消掉这个‘噪声’？”
“不。”林凡摇了摇头，纠正道，
“不是用噪声抵消噪声，那是最低级的手段。
而是用一种‘秩序’，去‘中和’、去‘安抚’那种‘无序’。
这就像太极，以柔克刚，借力打力。
你不是在消灭它，而是在与它共舞，最终让它回归于一种动态的、和谐的‘无’。
去试试吧，你会发现一个全新的、更加和谐的电子世界。”
李晓文激动得满脸通红，他感觉自己过去十几年建立起来的、非黑即白的电路理论体系，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了。他立刻冲回自己的工作台，眼中充满了对这个“以柔克刚”的“电子太极”世界的无尽渴望和探索欲。
最后，林凡微笑着看向了最年轻，也是在逻辑世界里最容易陷入“执念”的周倩。
“倩倩，你来说说，你最喜欢的那个超级英雄，他的眼睛是怎么看世界的？”
周倩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
“我……我喜欢‘钢铁侠’。
他的战甲头盔里，那个叫‘贾维斯’的人工智能，好像能瞬间锁定视野里的关键目标，然后把其他不重要的背景都虚化掉，只对重点进行最高优先级的分析。”
“完全正确！”林凡打了个响指，
“那我现在问你，你为什么非要让你的算法，去辛辛苦苦地、一视同仁地处理画面中的每一个像素呢？
你当你的AI是任劳任怨、没有感情的‘老黄牛’吗？
它不累吗？”
“可是……可是如果不处理所有像素，就会丢失信息，就可能造成误判啊！”周倩下意识地反驳道，这几乎是所有程序员的“职业病”。
林凡笑了笑，他知道，要点醒这个逻辑天才，需要一剂更猛的药。
“那我现在命令你，”林凡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放弃你那套试图‘遍历所有可能性’的、愚蠢的数据压缩算法！”
“去模仿人类的眼睛，让你的人工智能，也学会……偷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