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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漫过老宅纸窗的桑皮纹路，林疏月正用砑石打磨新抄的宣纸。昨夜暴雨浸湿了晾晒的构树皮，此刻她挽起袖子搅动纸浆，腕间银镯磕在青石槽沿发出清响。
江砚深转动轮椅停在廊下，膝上堆着待修复的族谱。他今日换了月白首裰，衬得脖颈处的医用胶布愈发刺眼："林师傅的造纸术，倒是比令尊少些火气。"
"江先生若想学..."她将竹帘浸入浆池，"先把《天工开物》的造纸篇抄十遍。"纸浆溅上他衣摆，晕开片片云纹。
男人低笑牵动未愈的肋骨，咳声惊飞檐下麻雀。林疏月瞥见他袖中露出的止痛药瓶，忽然想起三日前在药房发现的蹊跷——那些标注安神的药粉，实则是慢性的神经毒素。
午后的药庐飘着苦参气息。林疏月握药杵捣碎柏子仁，余光扫过窗外巡视的保镖。江砚深伏在案头校对《本草拾遗》，朱砂笔尖悬在"钩吻"词条上方："林小姐可知...咳...这味药能让人笑着死去？"
她将药盅重重一放："江总若活腻了，不妨试试鹤顶红。"窗棂忽然被风撞开，他抬手替她挡飞溅的瓷片，腕骨撞在铁药碾上泛起青紫。
暮色染红晾纸架时，林疏月在纸浆中发现半片残破的信笺。沈棠的簪花小楷依稀可辨："...砚深周岁宴的桂花酿，切记埋在东厢第三株..."字迹被水渍晕开，像极了江砚深咳在帕子上的血痕。
"少夫人，少爷呕血了！"丫鬟的惊叫撕破黄昏寂静。林疏月冲进书房时，江砚深正用染血的袖口擦拭族谱上的墨迹，满地散落着被撕碎的脉案。
"这脉象..."她扣住他冰凉的手腕，"早该在弱冠之年油尽灯枯。"
男人扯出个苍白的笑："让林小姐失望了。"他指尖抚过族谱上被朱砂圈灭的名字，"江家祖训，活不过三十的废物不配入宗祠。"
夜雨敲打纸窗的声响里，林疏月为他施针退热。江砚深在药效下昏沉呓语，滚烫的掌心紧攥她衣角："母亲...别烧那些图纸..."月光照见他后颈新添的烫伤，形似族谱上的除名印鉴。
五更天雨势渐歇。林疏月在藏书阁发现被篡改的医案，泛黄的脉象记录旁附着张当票——江砚深周岁时的长命锁，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江父典当。
晨雾中传来打砸声。林疏月攥着当票冲进祠堂时，江父正命人拆毁沈棠的牌位。江砚深徒手抓住落下的铁锤，鲜血顺着锤柄淌成溪流："父亲连死人都不放过？"
"逆子！"龙头杖击碎供桌上的青瓷瓶，"当年就该让你随那疯妇..."
林疏月突然举起火折："您不妨看看这是什么。"火焰舔舐当票的瞬间，江父瞳孔骤缩——那上面印着南洋商会的密纹，正是他走私文物的铁证。
对峙被突如其来的咳血打断。江砚深栽倒在经幡堆里，手中还攥着半片牌位碎木。林疏月撕开他浸透冷汗的衣衫，发现心口旧疤旁纹着串德文数字——精确到秒的出生时刻。
"江砚深你给我听着！"她将参片塞进他齿间，"没还清毁我图纸的债之前..."银针颤抖着刺入心俞穴，"你敢死试试看。"
暮色西合时，男人在药香中恢复意识。林疏月伏在榻边熟睡，发间沾着造纸用的构树花。他轻轻摘下那朵白花夹进族谱，扉页朱砂批注的新墨未干："江砚深，庚辰年亥时三刻生，配林氏疏月..."
窗外闪过保镖的阴影。江砚深摸出枕下藏着的袖箭，冰铁贴着他温热的脉搏。林疏月梦中呓语，腕间银镯滑落露出淡粉疤痕——正是当年被他撕毁婚书时划伤的旧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