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山庄的庭院飘着细雪般的梨花,林疏月抱着装满设计稿的牛皮纸箱站在雕花铁门前。指纹锁发出冰冷的电子音时,她看到玄关镜里映出江砚深的身影——男人穿着深灰居家服靠在楼梯转角,手里端着白瓷杯,氤氲热气模糊了他凌厉的下颌线。
"衣帽间在二楼西侧。"他垂眸抿了口黑咖啡,喉结滚动的声音在挑高客厅里格外清晰,"陈叔会帮你收拾行李。"
林疏月低头看着自己沾了颜料的帆布鞋,鞋尖在波斯地毯上蹭出一道浅灰痕迹。昨夜订婚宴的香槟酒气还萦绕在太阳穴,今早母亲就迫不及待把她连人带行李箱塞进了江家的宾利。
"我的工作室..."
"地下室有间空房。"江砚深转身时棉质布料勾勒出背肌线条,"不过建议你换个爱好,江太太不需要靠卖首饰维持体面。"
牛皮纸箱重重磕在玄关柜上,林疏月扯开缠在颈间的丝巾。那上面还沾着昨晚江砚深留下的古龙水味,混着游轮甲板的海腥气,让她想起被拍卖行收走的林家祖传蓝宝石。
管家陈叔接过她的大衣时轻声提醒:"少爷晨会要开始了。"
三楼隐约传来视频会议的英文对话声,林疏月赤脚踩上螺旋楼梯。梨花木地板的寒意渗入脚心,她在转角处停住——整面墙的展示柜里摆满古董钟表,唯独最中央的位置空着,玻璃罩上积着薄灰。
衣帽间比她想象的大三倍。左侧整排高定西装按色系排列,右侧却突兀地挂着几件她的旧衬衫。林疏月把设计稿铺在飘窗上时,发现窗台放着盆蔫头耷脑的绿萝,叶片上还沾着未化的晨露。
"少夫人,早餐备好了。"陈叔敲门声很轻,"少爷特意嘱咐厨房做了艇仔粥。"
餐厅长桌铺着墨绿丝绒桌布,青瓷碗里的鱼片粥泛着莹润油光。江砚深坐在主位敲击笔记本键盘,袖口露出半截黑色鳄鱼皮表带。林疏月舀起一勺粥,发现碗底沉着枚完整的瑶柱。
"下周的酒会礼服在二楼客房。"江砚深突然开口,眼睛仍盯着屏幕上的K线图,"Vera Wang的团队下午来量尺寸。"
银勺撞在碗沿发出脆响。林疏月望着他映在落地窗上的侧影,庭院里正在修建梨树的园丁穿着印有"江氏园林"的工装:"江总连我的三围都要做成Excel表格?"
键盘声停顿两秒。"公关部需要确保形象统一。"他合上电脑,腕表在晨光中闪过冷芒,"就像你父亲当年给每个门店经理发着装手册。"
林疏月攥紧餐巾,米色亚麻布料在她掌心皱成枯萎的花。三个月前林氏珠宝爆出财务造假时,那些手册被债主当街烧成了灰烬。
"我吃饱了。"她推开只喝了两口的粥碗。起身时真丝睡袍扫过江砚深的手臂,男人突然扣住她手腕:"过敏源清单给厨房了吗?"
"什么?"
"上周仁安医院的体检报告。"江砚深松开手,指尖残留的温度转瞬即逝,"你对贝类严重过敏。"
林疏月倒退半步撞翻高背椅。晨风掀起纱帘,她看见自己苍白的脸映在江砚深漆黑的瞳孔里,像枚即将融化的雪片。
整栋别墅最温暖的地方竟是地下室。林疏月跪坐在地毯上整理设计工具时,发现工作台抽屉里塞满进口彩铅,包装纸上的购买日期是两天前。窗外突然传来引擎轰鸣,她抬头看见江砚深的迈巴赫碾过满地梨花瓣疾驰而去。
深夜十一点,林疏月被雷雨声惊醒。主卧空调出风口嘶嘶吐着冷气,她裹着披肩去厨房热牛奶时,发现中岛台摆着半块蒙布朗蛋糕。糖霜上的食用金箔己经融化,便签纸被咖啡杯压着:"酒会甜品试吃——江"
瓷盘边缘沾着点口红印,樱桃红的色调不属于她。林疏月想起今天财经新闻里江砚深与当红主播并肩而立的照片,把蛋糕连碟子扔进垃圾桶的声响惊动了夜巡的保安。
暴雨在第二日傍晚卷土重来。林疏月蜷在沙发改设计稿时,玄关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江砚深浑身酒气栽进来,阿玛尼大衣浸满威士忌的味道,领口沾着刺目的玫红唇印。
"需要醒酒汤吗?"她握着铅笔的手微微发抖。
男人扯开领带露出泛红的锁骨,那里隐约可见蝴蝶纹身的轮廓:"这不是江太太该过问的事。"他踉跄着走向酒柜,水晶杯相撞的脆响像某种危险的信号。
林疏月抓起茶几上的拍卖图册砸过去:"那你就该死在那些莺莺燕燕怀里!"纸页纷飞间,她看到江砚深瞳孔骤缩——最新那页正是被抵押的林家祖宅照片。
江砚深突然掐住她下巴,灼热酒气喷在她耳畔:"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买下那栋破房子?"他指尖擦过她的眼角,"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倒是比你在订婚宴上假笑时顺眼得多。"
雷声炸响的瞬间,林疏月扬手给了他一耳光。清脆的巴掌声惊醒了两人,江砚深摸着迅速红肿的脸颊低笑出声:"原来林小姐的爪子没被珠宝养钝。"
他摔门离去后,林疏月在沙发缝里找到枚钻石袖扣。冰凉的棱角硌疼掌心时,她发现这是自己去年设计的"星轨"系列,全球仅售出三对。
次日清晨,厨房飘着焦糖的甜香。陈叔将枫糖松饼端上桌时欲言又止:"少爷天没亮就去机场了,说是去纽约谈并购案。"
林疏月切开松饼,黏稠的蜂蜜溢满骨瓷盘。手机震动起来,母亲发来的消息刺入眼帘:"江氏把城南工作室抵押给银行了,你那些设计稿..."
叉子当啷掉在地上。她冲进地下室时,发现工作台抽屉全被打开,参赛用的"深蓝之泪"设计图不翼而飞。窗外的梨树不知被谁砍去半边枝桠,残花混着雨水贴满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