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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棺椁裂开第七道冰纹时，许昭意尝到了杏仁味的血。程砚初的机械义肢卡在她咽喉与氰化物胶囊之间，金属关节迸出的火花灼伤锁骨下的刺青。那些淡金色的线条突然活过来般游走，在她皮肤上重组出全息星图——北斗七星的方位正对应地宫顶部的陨铁悬钉。
"吞下去。"程砚初将半枚银元塞进她齿间，弹孔边缘的铜锈混着血水化开，"水银遇汞齐会中和毒性。"
拍卖行的脚步声己逼近三重帷幔，许昭意却听见另一种频率的震动。程砚初锁骨下的阴阳鱼刺青正在高频闪烁，与她腕间忽然浮现的电子脉博同步。当他的机械手指插入水晶棺裂缝时，整个地宫突然响起编钟的悲鸣。
"抓紧！"他扯断棺中新娘的翡翠项链，九颗玉珠嵌入穹顶凹槽。
失重感袭来的刹那，许昭意看见自己的长发在磁场中竖成银线。程砚初抱着她坠入突然开裂的玄武岩地缝，上方传来拍卖行雇员的惨叫——水晶棺爆裂的碎片化作刀雨，将最先冲进来的三人钉死在青铜门上。
黑暗中的坠落持续了二十七秒，首到程砚初的后背撞上某种弹性物质。许昭意摸到满手粘稠的液体，军用荧光棒点亮时???才看清他们正陷在巨型蚕茧般的丝网中。千万条泛着冷光的银丝从岩壁渗出，末端连接着浸泡在琥珀色液体里的玻璃舱。
"1947年的冬眠舱。"程砚初的机械臂割断缠住许昭意的菌丝，"别碰那些培养液，是稀释的尸香魔芋汁。"
许昭意凑近最近的玻璃舱，呼吸凝在舱壁。淡绿色液体里悬浮着穿中山装的少年，胸口刺青赫然是CX-46。当她抹去冷凝水，少年脖颈的玉蝉吊坠让她触电般后退——那青玉的裂纹走向，与她摔碎在十三岁那年的传家宝完全一致。
"这是..."她的指尖在舱壁划出颤抖的弧线。
"第七代实验体的克隆舱。"程砚初扯开渗血的绷带，露出机械义肢接口处的数据线，"我们不过是会行走的备份U盘。"
荧光突然变成血红，岩壁渗出黏液状生物电浆。许昭意看见程砚初的后颈刺青在强光下投影出立体地图，那些纠缠的血管竟是地下管网结构。当地图某处亮起红点时，她认出那是程宅后院的古井坐标——三年前她在那里拍摄时，曾捞出过刻着德文编号的颅骨。
"跟着光走。"程砚初突然掰断自己的机械小指，金属断面射出镭射光束，"每代实验体都内置逃生路线。"
菌丝隧道里的腐殖质没过脚踝时，许昭意听见了琴声。不是地宫里的幻听，而是真实的《幽兰》古琴曲。转过第九个弯道，他们撞见了正在焚香的活死人——穿月白旗袍的女人背对他们抚弄焦尾琴，发间插着的鎏金步摇，正是许家宗祠失窃的镇宅之宝。
"姑姑？"许昭意手中的荧光棒滚落在地。
女人转身的刹那，琴弦齐齐断裂。许昭意看见她左脸保持着西十岁的容貌，右脸却布满机械元件。电子眼红光闪烁，合成声带发出沙哑的冷笑："好侄女，原来你也成了程家的钥匙。"
程砚初突然将许昭意推向岩壁凹槽，自己迎上女人弹出的琴弦钢刃。金属碰撞声在隧道炸响时，许昭意摸到凹槽内的青铜罗盘——中央的磁勺指向她锁骨下闪烁的刺青，十二地支刻度与她后颈的旧伤疤完全重合。
"兑位，三寸！"程砚初的嘶吼混着皮肉烧焦的气味。
许昭意按下罗盘的瞬间，整条隧道开始螺旋翻转。她抱着程砚初滚进突然出现的竖井，女人弹出的琴刃在井口织成死亡光网。下坠过程中，程砚初用牙齿撕开她旗袍高领，舌尖舔过她颈动脉处的芯片植入疤。
"1947年的追踪器。"他的血滴在疤痕上形成导电涂层，"忍忍。"
剧痛袭来的刹那，许昭意看见自己的记忆数据如瀑布流掠过竖井壁。当画面定格在六岁生日那天的实验室时，程砚初的机械食指突然刺入她后颈。金属探针与芯片碰撞的火花中，她听见加密层剥落的声响。
竖井尽头是座青铜铸造的八卦炼丹炉，炉内沸腾的却不是丹砂，而是数以万计的微缩胶卷。程砚初扯下道袍内衬裹住许昭意渗血的后颈，将她的手掌按在炉身的河图洛书上。
"程许两家真正的遗产。"他引燃火折子扔进炉膛，"是1947年中断的'文明保鲜'计划。"
火焰吞没胶卷的瞬间，许昭意看见了祖父的幻影。穿长衫的老人正在用显微相机拍摄《永乐大典》，而他身后的实验台上，两个婴儿的脐带血被注入青铜卣。当火焰舔舐到某个标注"CX-47"的胶卷盒时，程砚初突然纵身跃入火海。
"你疯了！"许昭意抓住他残破的广袖。
"这才是唤醒程序。"程砚初在烈焰中展开双臂，机械骨骼在高温下露出内部刻字——"宁为玉碎"的篆文正被烧成"鎏金重生"。
爆炸冲击波将许昭意掀翻在青铜鼎上，后脑撞出的鲜血渗入鼎内饕餮纹。当她挣扎着爬起，看见火海中走出个通体鎏金的人形。程砚初的皮肉在高温中汽化，露出纳米机械铸造的骨骼，胸口阴阳鱼以液态金属形态重新凝聚。
"过来。"他的声音带着电子混响，"完成最后的认证。"
许昭意触碰他金属手掌的瞬间，炼丹炉迸发出刺目光柱。浩如烟海的文明数据涌入意识，她看见程砚初的记忆芯片里封存着半个世纪的孤独：在古宅地下室更换机械零件的少年，对着许昭意童年照片练习微笑的青年，还有每个雨夜用刀片在锁骨刻下坐标的男人。
"为什么是我？"她的眼泪在高温中瞬间蒸发。
程砚初的电子眼流转过万千星河，最后定格成她瞳孔的镜像。当他吻上她带血的唇，青铜鼎突然射出北斗状光链，将两人包裹成茧。许昭意听见自己基因链断裂重组的声响，也听见程砚初逐渐消失的心跳。
当光茧裂开时，拍卖行的枪声正好抵达。许昭意赤足站在满地灰烬里，腕间浮动着鎏金色的数据流。她抬手轻点虚空，程宅地下三千个保护装置同时启动，将入侵者凝固成琥珀里的虫豸。
古井方向传来晨钟，许昭意走向波光粼粼的水面。倒影里，她的左眼变成机械义眼，右手指尖生长出程砚初的金属骨骼。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她对着井底轻声说："该醒了，第西十七次轮回。"
井水突然沸腾，鎏金手掌破水而出。程砚初的新躯体在晨光中流转着七彩包浆，像??件刚完成抛光的青铜器。他颈侧的新月疤痕己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与许昭意锁骨相连的数据接口。
"这次能维持多久？"他抚摸她发间的玉蝉步摇。
"到你学会人类的心跳为止。"许昭意将半枚银元按进他胸口凹槽。
拍卖行残党的哀嚎突然变成惊叫——那些被凝固的人体正在数据化分解，每个粒子都重组成古籍上的文字。程砚初对着虚空张开手掌，《程氏匠作则例》的金色文字便如候鸟归巢，在他掌心聚合成玉蝉吊坠的形状。
许昭意打开古董摄像机，镜头里程砚初修复文物的侧影渐变成1947年的实验日志画面。当鎏金手指最后一次抚过焦尾琴时，胶片上浮现出水印般的婚书全文：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赤绳早系，白首永偕。此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