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集的过程乏善可陈。
镇子很小,只有一条主街。
杨昕显然熟门熟路,她的草药很快被一个开小诊所的老中医收走。
陆博恒则体验了人生第一次摆摊卖鸡蛋。
他学着旁边卖菜阿婆的样子吆喝,可惜他那张过于俊朗的脸和格格不入的气质引来的好奇远多于顾客。
最终,鸡蛋大部分还是杨昕帮忙卖掉的。
回程时己近黄昏。
山雨欲来,天色阴沉得厉害,黑压压的云层低垂,仿佛触手可及。
山风也变得狂躁,卷起尘土和落叶。
“快走,要下雨了。”杨昕抬头看了看天色,加快了脚步。
两人沉默地疾行。
刚走到半山腰,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瞬间连成一片密集的雨幕。
山路顷刻间变得泥泞不堪,湿滑难行。
陆博恒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杨昕后面,雨水模糊了视线。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短促的低呼!
“唔!”
只见杨昕脚下一滑,踩在一块松动的石头上,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向旁边歪倒!
她反应极快,单手撑向旁边的山壁,但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让她闷哼一声,身体软软地滑坐在泥泞的山路上。
陆博恒心头一紧,几步冲上前:“杨昕!”
雨水顺着杨昕苍白的脸颊流下,她紧咬着下唇,眉头痛苦地蹙起,一手捂着右脚踝,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泥水浸湿了她的裤腿和半边身子,让她看起来前所未有的狼狈和脆弱。
“崴脚了?”陆博恒蹲下身,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
杨昕吸着冷气,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强忍的痛楚:“可能…扭到了。”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去,山风裹挟着冷雨,寒意刺骨。
距离寨子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陆博恒没有丝毫犹豫。
他迅速将装着剩余鸡蛋的篮子塞进杨昕的竹篓,然后背对着她蹲下,声音在雨声中异常沉稳:“上来!”
杨昕愣了一下,雨水顺着她的睫毛滑落。“不用…我能…”
“别废话!”陆博恒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雨太大了,再耽搁天就黑了!你想冻死在山里还是想脚废掉?” 他侧过头,雨水打湿的头发贴在额角,眼神锐利如刀,“快点!”
那眼神,不再是“陆小河”的隐忍或笨拙,而是属于陆博恒的、掌控一切的强势。
杨昕看着他在雨中宽厚挺拔的背脊,又看了看自己剧痛难忍的脚踝,以及越来越暗的天色和瓢泼大雨,终于不再坚持。
她咬咬牙,忍着痛,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脖颈。
陆博恒稳稳地托住她的腿弯,猛地站起身。
杨昕并不重,但加上竹篓和鸡蛋,在湿滑陡峭的山路上行走,绝非易事。
他每一步都踩得极稳,身体微微前倾,重心下沉,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在脚下。
冰冷的雨水浇透了两人单薄的衣衫,紧贴在一起。
陆博恒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传来的、属于杨昕的体温,以及她因为疼痛而略显急促的呼吸拂过他湿透的颈侧。
山路在暴雨中变得更加狰狞。
泥泞没过脚踝,每一步都像跋涉在沼泽。
狂风卷着雨点抽打在脸上,生疼。
陆博恒的呼吸渐渐粗重,手臂和腿部的肌肉因为持续发力而酸痛紧绷,但他托着杨昕的手却稳如磐石。
杨昕伏在他背上,脸颊贴着他湿透的、散发着温热和淡淡汗味的后背。
雨水冰冷,但他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衣料源源不断地传来,驱散着刺骨的寒意。
她能听到他沉重而有力的心跳声,混合着风雨的呼啸,敲击着她的耳膜。
一种奇异的、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在这冰冷的雨夜里,悄然滋生。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木楼昏黄的灯光,在滂沱大雨中如同温暖的灯塔。
陆博恒咬紧牙关,加快了脚步。
就在他一步踏上木楼前最后一级湿滑的石阶时,脚下猛地一滑!
他身体剧烈一晃,为了稳住背上的杨昕不摔下去,他下意识地侧身,用肩膀狠狠撞向旁边的土墙!
“砰!”
一声闷响。
土墙簌簌落下泥灰。
陆博恒闷哼一声,肩膀传来一阵剧痛,但他终究是稳住了身形,没有摔倒。
“你怎么样?”杨昕在他背上急声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没事。”陆博恒咬着牙,声音有些发紧。
他定了定神,终于背着杨昕,一步踏入了小院温暖干燥的屋檐下。
阿奶焦急的呼唤声传来。
陆博恒小心翼翼地将杨昕从背上放下,扶着她站稳。
两人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狼狈不堪。
杨昕的脚踝己经肿得老高,她靠着门框,借力站着,目光却落在陆博恒身上。
刚才那狠狠一撞,他肩头的衬衫布料被粗糙的土墙蹭破了一大片,湿透的布料下,隐隐露出紧实的肌肉轮廓和…一小片璀璨夺目的星空。
是表盘。
百达翡丽星空腕表的表盘一角,在破损的湿衬衫下,在昏黄的灯光里,闪烁着冰冷而昂贵的、与这木楼格格不入的光芒。
空气瞬间凝滞。
阿奶拿着干毛巾过来,絮叨着:“哎哟哟!淋成这样!快进屋换衣服!小河你肩膀咋了?撞墙上了?疼不疼?”
陆博恒身体一僵。
杨昕的目光,像两道冰冷的探针,从他那片狼狈湿透的肩膀,缓缓移到他同样湿漉漉、沾着泥点的脸上。
她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平静或偶尔的揶揄,而是淬满了冰,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的了然和…被愚弄的愠怒。
她忽然伸出手,指尖冰凉,带着雨水的气息,精准地划过他肩头破损的衣料,指尖触碰到那坚硬冰冷的表盘边缘。
她的动作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
“陆总,”杨昕的声音比山间的夜雨更冷,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陆博恒的心上,“这场戏,演够了吗?”
陆博恒猛地抬眼,撞进她冰雪翻涌的眸子。
那里面,没有了背他下山时那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被欺骗的失望。
他反手,猛地扣住她尚未收回的手腕!力道极大,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将她纤细的手腕死死按在身后冰凉粗糙的土墙上!
“戏?”陆博恒的声音低沉沙哑,在哗哗的雨声中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爆发力。
他逼近一步,湿透的身体散发出滚烫的热气和强烈的压迫感。
他琥珀色的眼眸深处,压抑了许久的火焰终于熊熊燃起,带着掠夺一切的决心,紧紧锁住她惊愕的双眼。
“戏是假的!想娶你——” 他俯身,滚烫的呼吸混合着雨水的湿气,喷薄在她冰冷的唇边,声音斩钉截铁,如同誓言。
“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