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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在黎明前停歇。
云溪寨的木楼小院浸润在雨后清新的空气里，草木挂着晶莹的水珠。
堂屋内，气氛却有些微妙。
阿奶坐在小竹凳上，眯着眼，就着晨光，小心翼翼地给杨昕红肿的脚踝涂抹着气味浓烈的草药膏。
老人布满皱纹的手动作轻柔，絮絮叨叨地埋怨：“昕囡啊，下那么大雨还乱跑！看这脚肿的…
小河娃儿也是，背人回来还撞墙上，肩膀也青了一大块…” 她心疼地瞥了一眼旁边坐着的陆博恒。
陆博恒赤着上身，露出线条紧实的肩背。
他左边肩头靠近锁骨的位置，一大片触目惊心的青紫色淤痕，边缘还带着擦破的血痕。
他手里，正拿着那个小小的竹绷子，绷子上，那幅惨不忍睹的“鸳鸯戏水”苏绣半成品，在晨光下更显滑稽。
他低着头，眉头紧锁，捏着那根细如牛毛的绣花针，笨拙地试图将一根翠绿色的丝线穿过针鼻。
他动作依旧生涩，但比起最初的手足无措，多了几分沉静的专注。
只是那专注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杨昕靠在竹躺椅上，受伤的脚踝搁在小凳上，被阿奶仔细照料着。
她换上了干净的棉布衣裙，墨色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洗去了昨夜的狼狈。
晨光勾勒着她清冷的侧脸轮廓，只是那微抿的唇瓣上，残留着一点不甚明显的红肿和细微的破口。
她的目光看似落在阿奶给她涂药的手上，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
一次又一次地瞟向旁边那个赤着上身、肩头带伤、正跟绣花针较劲的男人。
每一次目光掠过，昨夜屋檐下那场狂风骤雨般的吻、那滚烫的触感、那窒息般的掠夺与回应、还有他嘶吼出的那些滚烫的话语，就如同烧红的烙铁，再次烫上她的心尖。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意，不受控制地从耳根蔓延开来。
她猛地收回视线，端起旁边小桌上的粗陶碗，灌了一大口微凉的苦茶，试图压下那份悸动和羞赧。
茶水苦涩，却压不住唇齿间仿佛残留的、属于他的气息。
“嘶…” 一声极轻微的抽气声传来。
杨昕下意识地看过去。
只见陆博恒的指尖又被细针扎了一下，一颗小小的血珠迅速冒了出来。
他皱着眉，下意识地将那冒血的指尖含进嘴里吮了一下。
他动作自然，带着点大男孩般的笨拙和烦躁。
杨昕的心跳，毫无征兆地漏了一拍。
她猛地别开脸，假装专注地看着窗外滴水的屋檐，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
堂屋里，只剩下阿奶絮絮叨叨的埋怨声、草药膏的清苦气味，以及陆博恒偶尔与绣花针搏斗发出的细微声响。
阳光透过木格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光影之中，陆博恒肩头那片狰狞的淤青，和他指尖那点殷红的血珠，与他笨拙穿针引线的侧影，形成了一幅奇异的画面。
杨昕的目光，最终还是悄悄地、不受控制地，落回了那个身影上。
这一次，她没有再移开。
冰雪般的眼底，有什么东西，在雨后初晴的晨光里，悄然融化、沉淀，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复杂的温柔。
她看着那只沾了血珠、依旧固执地与绣花针搏斗的手，看着绷子上那对歪歪扭扭、却承载了太多笨拙心意的鸳鸯轮廓。
许久，她极轻、极轻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笨蛋…” 唇瓣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