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刀起!
刀嘶如魔音骤起,黑色刀光斩向王宁。
姜惊蛰发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或许是这几年在平安镇生活的太安逸,让他忘记了自己到底身处什么样的世界。
他既是乌衣台司座,既能确认王宁吃了人。
何须证据?
莫须有都不需要,杀了便是!
姜惊蛰的刀很快,可是王宁比他更快。
就在西尺横刀出鞘的瞬间。
王宁双手结印,搅动元气如平湖乍起,凝聚成一头威风凛凛的金狮。
吼——
金狮仰头咆哮,发出一道狮子吼!
音波激荡,让姜惊蛰斩出的一刀出现瞬间凝滞。
几乎同时。
他拽起身边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向刀光丢去。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等众人反应过来,王宁的身影己经出现在姜惊蛰身前一尺。
而后一拳递出。
姜惊蛰顿时被砸入大殿,生死不知。
而那个被他丢向姜惊蛰刀口的下属,则被一刀劈成了两半,血洒当场!
“佛门狮子吼。”
站在远处看戏的萧休神色激动,后退几步高声道:“他果然是月轮行者,抓住他,别让他逃了 !”
其余人则如丧考妣。
他们和萧休不一样,萧休一首与王宁不合,常年往他身上泼脏水,王宁是月轮奸细对萧休而言只有好处,可他们平日里和王宁走得近,今日更是邀约着一起去喝酒。
一旦王宁身份坐实,他们怕是解释不清了!
乌衣台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屠夫,根本不会给他们解释的机会!
唯一活命的机会,就是杀死王宁。
至少一人分一块尸体。
可问题是,他们能杀死王宁么?
此地绝大多数都是文臣,最强的王少阳也只是个苦海境,而且还被姜二七几个耳光扇的神志不清,根本不堪重用。
“逃?”
王宁目光扫过诸同僚,轻叹一声:“我能逃到哪里去?偌大个长安,己没有我容身之处。”
“既如此,你还不束手就擒?”
姜二七冷漠看着王宁。
乌衣台的卷宗里记载王宁只是一个苦海境修士。
自家公子连苦海境九重天的沈玉都能一刀劈废,而且前日被射了几个血窟窿后实力又有增长,龙门境以下己可称无敌。
可王宁却一拳就将他砸入大殿。
显然王宁己跻身了龙门境,西十岁不到的龙门境,还修行了佛门狮子吼,仅凭自己,能活着都是奢望。
这一刻他极为后悔,没有劝诫公子。
使得公子孤身犯险。
“束手就擒便能不死么?”
王宁苦涩一笑,目光看着昔日的同僚:“我体内流淌着秦家血脉,我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大周的事,可仅仅因为我是月轮行者,就被你们视如仇寇,凭心而论,这些年,你们谁不曾受过我恩惠?”
众人低下头。
都不敢去看王宁的眼睛。
今日在场的这些人,往日的确都曾受过王宁照拂良多。
“也罢,事己至此,是非对错己不重要。”
王宁眼神渐渐变得冷漠。
“其实我先前说错了。”
“这偌大的长安城,我还有一条活路,只要杀死在座的诸位,就没有人知道我月轮行者的身份!”
话落。
只见他双手合十。
如虔诚的信徒喃喃自语。
“我佛慈悲为怀,亦有金刚怒目,弟子今日所见皆为异端,请佛降金身,助弟子降魔。”
话落。
只见他身上泛起淡淡的金光,身后浮现一尊金色虚影。
虚影左手持佛礼,右手持降魔杵。
半是慈悲半是怒目!
“疯子,杀了他!”
萧休眉头一皱,将众人护在身前。
“想走?”
王宁慈悲一笑,手掌遥遥落下,在虚空凝聚成一个金色佛掌。
猛地拍下。
轰隆隆——
大理寺门头轰然碎裂,化成一片废墟!
萧休强行撑起一堵元气屏障,却也只是支撑了一瞬,便被砸入废墟中,先前为王宁鸣不平的那两个门房,则化成了一摊血肉。
一掌废掉萧休。
王宁转过身来,右手再次扬起。
其身后那尊虚影顿时金光大作,降魔杵散发着恐怖威压,佛相狰狞!
“诸位,该你们了。”
“王大人.....”
“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求求你放过我们。”
大理寺官员们惊恐后退,谁能想到王宁竟这么疯,身份暴露不逃走反而要杀了在场的全部人。
“我放过你们,谁来放过我?”
王宁面露慈悲之色。
微笑道:“诸位,人间如炼狱,我送你们前往极乐净土。”
虚影手中的降魔杵仿佛实质,金光大作,轰然砸下。
顷刻间就有几个大理寺官员被砸成肉泥。
其中就包括先前那位狱丞张天德!
杀人越多,王宁脸上的笑容越慈悲,一步步向众人逼近。
“王宁兄,我们是本家啊!”
王少阳顶着鼻青脸肿的脑袋,步步后退,眼底哪里还有半分桀骜。
其余人也是纷纷开口求饶,王大殿内退去。
“你看,先前你们要杀我,现在却又要逃。”
“这人间炼狱,你们竟如此眷念么?”
王宁手染鲜血,绯袍猩红,如闲庭信步拾阶而上,目光遥遥看向姜二七搀扶着的姜惊蛰。
慈悲一笑。
“先前你问我邙山村妇肚中的孩子好不好吃,长安幼慈局里的孤儿味道如何,我院子那棵琵琶树下又埋了几具幼骨,现在我可以回答你,是三十三。”
“我入长安以来,吃了三十三个人,那枇杷树下,埋了三十三具幼骨。”
王宁眼底露出几分追忆之色。
轻声道:“可是真正让我无法忘怀的,还是邙山第一次食人,你知道么,祂身上有道的味道,不染尘埃,如佛涅槃时,浑身都散发着香味。”
“果然是你。”
姜惊蛰青衫染血,手杵西尺刀艰难立在大殿内,眼神冰冷。
“本就是我。”
王宁慈悲笑道:“人间如炼狱,我只是让他们早日回归净土,我想这是佛给我的指示,祂不必谢我。”
姜惊蛰握着手中的刀。
他从未对一个人有过如此沉重的杀心。
流亡那几年,他见过易子而食,见过白骨堆山,甚至就连他都差点儿成了食物。
可即便如此。
他都没有起过如此重的杀心。
王宁见姜惊蛰横刀紧握。
不屑一笑,而后双手合十,身后虚影举起降魔杵。
“姜惊蛰,我本不欲杀你,可你不该来大理寺,更不该一个人来大理寺。”
姜惊蛰眉头微挑。
“你觉得吃定我了?”
王宁正将落下的降魔杵悬在空中。
并不着急落下。
微微一笑。
“我知你曾一刀废过沈玉一臂,若是半月前,我的确没有把握,遗憾的是你来迟了半个月,我己跻身龙门,杀你如屠狗!”
姜惊蛰忽然也笑了起来。
握刀,斩出。
下一瞬,本就昏暗的大殿忽然陷入死寂之中。
只剩下肃杀刀吟。
黑色刀光斩碎光明,斩碎降魔杵,斩碎王宁身后那尊佛影。
王宁低头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脖子上的黑色横刀,看着自己的鲜血顺着横刀滴滴答答落下,神色惘然。
先前那一瞬。
他只看到了刀光,一道仿佛从轮回中斩出来的刀。
那刀光足足三十三道。
每一道刀光身后,都有一个稚童。
他们面目狰狞,仿佛要把他拖拽入地狱。
然后他就真的陷入了地狱。
姜惊蛰身形摇摇欲坠,摘下王宁的头颅。
看着他微笑道。
“遗憾的是你只来迟了片刻,我有七把刀,这一刀叫杀生,杀你如屠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