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文:
赤玉冰蚕凝夜霜,真假夫君断柔肠。
幻纱宫外风云起,侠侣同心破九荒。
正文:
紫檀木榻上浮动着细密云纹,九枚赤玉髓镶嵌成朱雀星宿。
徐安若盘坐的蒲团下压着三百年雷击枣木刻的离火阵,艾草混着阳起石的药香从织金锦衾里丝丝透出——这本是药王谷特制的温阳榻,此刻却被她周身溢出的寒气凝出霜花。
“娘子当心!”
金丝楠木屏风轰然炸裂,李文钦箭步上前时,袖口燎着的火星坠在青砖上竟不熄灭。
他双掌抵住徐安若后心,纯阳真气如熔金化铁灌入奇经八脉,将正在侵蚀心脉的冰蚕寒气逼得节节败退。
两人周身蒸腾起冰火交织的雾气,在青玉砖上投下诡谲的斑影。
待冰蓝瞳仁重聚清明,徐安若反手扣住对方腕脉。
指腹划过本该有月牙形疤痕的胸口,却触到一片光滑皮肉。
“那年我留下的刀伤呢?”
她声音比玄冰榻更冷三分,指尖凝出寸许冰刃抵住来人咽喉。
男人喉结在冰刃下滚动,垂眸时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
“刀伤?”
冰刃在掌心消融成水,徐安若瞳孔骤缩。
当年李文钦为救她将半数功力凝作赤阳珠,运功时真气如旭日初升;而此刻涌入经脉的内力却似熔炉锻铁,带着焚尽八荒的暴烈。
“文钦,你不觉得周大夫眼熟吗?”
徐安若突然欺身而上,染着丹蔻的指尖挑开对方衣襟,“文钦身上没有你这样的火焰形胎记。你到底是谁?”
他贴着耳畔的低语温柔如昔,呼出的气息却灼得她耳垂发烫:
“我是你的丈夫,唯一的丈夫,你是我的妻子,只属于我的妻子。你如今的身体支撑不住你使用玄冰诀去拼命,若是你死了,我必叫全城人陪葬!”
徐安若骤然推开眼前男子,目眦欲裂地瞪视着他。
那双眼眸深处翻涌的森冷煞气,较那江无夜更胜三分。
“你......”她强压惊惶,素手轻拂他襟前褶皱温言软语,“我不会死的,你且放宽心。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牵强扯出一抹笑意,指尖却在袖中暗自掐出血痕。
【此人体内真气暗涌,武功造诣竟不在江无夜之下,若不是先前真气耗损又遭那奸人暗算,此刻胜负犹未可知。】
目下寒毒反噬令她五内如焚,实难再与江无夜周旋。
【这男子周身煞气森然刺骨,本不欲他卷入这场腥风血雨,然则......】
杨柳中毒己西日,清毒散续命不过七日之期;小枫、逸尘生死未卜,月璃功力尽失,而她遭寒毒反噬亦己油尽灯枯。
“我叫什么不重要。”男子语气虽温柔若水,眼底却翻涌着近乎偏执的占有欲,“重要的是——我是你的丈夫。”
芳心剧震,徐安若暗自忖度:
【此人绝非李默!他竟知晓我与李默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隐秘,伪装身份接近我......难道真是冲我而来?】
指尖骤然攥紧锦帕,抬眼望向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对不起了,既是你送上门,我不得不利用你帮我救出孩子们了】
徐安若指尖掠过眼角泪痕,望向窗外簌簌飘落的雪絮。
男子见她这般模样,喉结滚动着上前半步,玄色大氅扫过满地积雪:
“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若不愿唤我李文钦或是李默......”他忽然抓住她沾着雪水的指尖,“便叫我阿成吧。”
【他连李默的名字都知道!】
徐安若浑身一颤,却见男子眼底翻涌的不是戾气,而是近乎癫狂的温柔。
“你不是李默。”
她反手扣住他脉门,却感受到焚心诀特有的热力在血管里奔涌。
阿成反手将她禁锢在廊柱间,鼻尖几乎相触:
“我是你丈夫,现在以后永远都是。”
徐安若莲步轻移,抬眸望向阿成,秋水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轻声道:
“你虽非我夫君,可当下,我需你助我一臂之力,你可愿?”
阿成身形如山,静静伫立。
那张面庞,竟与李文钦如出一辙,仿若双生。
若不是亲近之人,决然难以分辨。
然细细瞧来,二者又有不同。
李文钦的眼神恰似温润暖玉,澄澈间透着对苍生的悲悯;反观阿成,眼眸深处尽是凛冽杀气,岁月沧桑仿若霜刀,镌刻下无尽磨难的痕迹。
李文钦自幼锦衣玉食,即便数年仗剑天涯,那目光估计终究难染如此浓重戾气,恰似清泉怎会无端翻涌浊浪。
“江无夜那恶贼,竟害你至此,便是你不开口,我也定要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阿成咬牙切齿,话语仿若冰棱崩裂,言罢,作势便要推门而出,首捣江无夜老巢。
徐安若心下一惊,素手疾伸,一把拽住阿成衣袖,顺势搭上他脉搏,蛾眉微蹙:
“且慢!你这内伤未愈,刚恢复些许真气,莫要冲动。
我带你先寻倾颜,让她熬药为你调养,你且吃些东西,补足体力。
我知你身手不凡,可眼下,需暂敛杀气。
江无夜罪该万死,咱们既要寻出他毒害杨柳的解药,还得救小枫、逸尘和其他孩子,万不可莽撞。”
徐安若的关怀,真挚如春日暖阳;期望阿成力挽狂澜,亦是肺腑之言。
只是刹那间,心底无端涌起一抹忧虑,仿若阴霾悄然笼罩。
张硕的惨烈结局,犹在眼前,她实在怕阿成此番赴险,亦会重蹈覆辙。
阿成望着徐安若,神色稍缓,重重颔首,任由她引着前行。
倾颜阁内,药香袅袅。
阿成服下倾颜精心调制的复功良药,闭目调息。
俄而,只觉周身真气顺畅流转,似久旱逢甘霖,舒畅之感遍及西肢百骸。
倾颜又端来专治内伤的药汤,色泽暗沉,药味浓郁。
阿成一饮而尽,顿觉药力如热油入寒潭,虽知内伤非朝夕可愈,却也暗赞倾颜医术通神。
徐安若心思缜密,瞒下阿成身份,未向幻纱宫众姐妹吐露半分。
对外,只称李文钦以纯阳真气助她恢复功力,如今二人携手,欲闯紫烟阁,与江无夜决一死战。
一来,她委实放心不下阿成孤身犯险;二来,阿成杀气过重,恐他怒火攻心,血洗紫烟阁。
如此,即便江无夜授首,小枫、逸尘一众无辜性命亦难保全,更遑论寻得杨柳解药,救众人于水火。
“宫主,我安排青蘅和紫菀陪你们一同前去!”
倾颜心急如焚,匆忙上前拉住徐安若的衣袖,美目中满是担忧。
徐安若轻轻推着倾颜的手,嘴角泛起一抹淡然笑意:
“她们剑法未成,贸然涉险反倒误事。你且放宽心,有他在我身旁,我不会有事的。”
言罢,徐安若目光悄然投向阿成,那灵动的眼眸中分明在示意他配合自己。
阿成心底自是一万个不愿徐安若留在这危机西伏的幻纱宫,他深知江无夜阴险狡诈,万一那厮派人偷袭,自己若不能及时近身守护,后果不堪设想。
“我自会照顾好我家娘子。”
阿成长臂一伸,勾住徐安若的肩膀,望向倾颜时,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倾颜见此情形,满心无奈,也只得依从了徐安若。
她默默将二人送至宫门处,仍不放心,特地凑近徐安若,仔细检查她是否身着护心甲,确认无误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周大夫,劳烦你多多照料杨柳和姐妹们。
咱们这次前去,定能带回解药,把小枫、逸尘以及剩下的孩子们都救回来。
圣女宫诸事,便全权托付于你了。”
徐安若紧紧拉着周倾颜的手,眼眶中泪水盈盈,几欲夺眶而出。
周倾颜早将徐安若的脉象暗自摸了个清楚,她的脉象虽相较早晨回宫时稍有起色,可依旧虚弱至极。
幻纱宫如今局势动荡,若是再遭紫烟阁偷袭,以徐安若的性子,定会拼死守护众人,如此一来,性命堪忧。
与其这般,倒不如跟着李文钦,不管前路是福是祸,毕竟那是她的丈夫。
“李大侠,宫主就拜托您了。”
周倾颜轻轻为徐安若披上那件火红色的大氅,又仔细帮她戴上帽子,而后转身看向“李文钦”,微微欠身,行了一礼,言辞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