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华的顶层套房内,喧嚣与辉煌被厚重的门扉隔绝在外,只余下满室静谧与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清冽的玫瑰冷香。
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毯上流淌成一片柔和的银纱。
温瓷己换下了那身繁复圣洁的婚纱,只着一件丝质的睡袍,墨发如瀑散落肩头,卸去了白日里盛装下的明艳,却更添了几分慵懒入骨的柔媚。
她站在窗边,指尖轻轻拂过窗台上摆放的一枝被精心保存的“冰雪女王”白玫瑰,花瓣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浴室的水声停了。
厉沉枭走了出来,同样穿着深色的丝质睡袍,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和一小片结实的胸膛。
白日里那足以焚尽灵魂的炽热爱意,此刻沉淀下来,化作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占有欲,无声地弥漫在空气中。
他黑曜石般的眸子锁定了窗边的身影,一步一步走近,如同巡视领地的雄狮。
他伸出手,从背后拥住温瓷,下巴轻轻搁在她馨香的发顶。怀抱坚实而滚烫,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累吗?”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气息拂过敏感的耳廓。
温瓷放松地靠进他怀里,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倦怠的沙哑,却无比温软:“还好。只是……感觉像一场盛大的梦。”
“不是梦。”厉沉枭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嵌入骨血,“你是我的了,厉太太。”
他低头,一个带着强烈占有意味的吻烙印在她白皙的颈侧,引起她一阵细微的颤栗。
新婚夜的缱绻缠绵,如同酝酿己久的火山,带着足以融化一切的热度爆发开来。
厉沉枭的吻带着掠夺的气息,却又在温瓷主动的回应下,奇异地融合了珍视与渴求。
昂贵的睡袍无声滑落,月光勾勒出彼此纠缠的身影,空气中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和压抑的低吟。
温瓷的指尖划过他紧绷的背肌,感受着那蕴藏着的强大力量与此刻只为她而失控的悸动。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灵魂深处的黑洞,那被冰冷、猜忌和暴戾填满的过往,而她,就是唯一能照亮并填满那个黑洞的光。
一场酣畅淋漓的云雨过后。
厉沉枭紧紧拥着怀中温软的身体,温瓷疲惫地蜷在他臂弯里,呼吸渐渐平稳,沉入了安稳的梦乡。
她微凉的指尖无意识地搭在他紧实的胸膛上,睡得很安稳。
厉沉枭却了无睡意。
他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凝视着怀中人恬静的睡颜,指尖流连地描摹着她精致的眉眼。
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充盈着西肢百骸,仿佛漂泊了万年的孤舟终于抵达了永恒的港湾。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安宁与满足之中,一股冰冷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毫无预兆地席卷而来。
意识如同坠入深不见底的冰窟。
眼前的景象扭曲、变幻。
同样是奢华的卧室,风格却带着一种令他作呕的浮夸。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香水味,混合着烟酒的气息,取代了温瓷身上清冽的冷香。
他梦回到了上一世,前世他的别墅里是另外一个被送来的女人。
每次他回到家,面对的都是那女人的一句,“哟,回来了?正好,我看中了一款新出的限量版手袋,全球就十个,明天让秘书去拍下来。”
他不由得眉头紧锁,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涌上心头。
“对了,”那女人终于放下手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点了点梳妆台上一堆拆开的珠宝盒,“这些戴腻了,没什么新意。下个月巴黎有场高定珠宝展,我要去。”
她的语气理所当然,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贪婪和索求无度。
她看向“他”的眼神,没有爱意,没有温度,只有赤裸裸的对物质的垂涎和对掌控者的敷衍。
“钱呢?”她伸出手,掌心向上,姿态如同讨债。
厉沉枭胸口像是被巨石堵住,闷痛难当。他厌恶这种交易,厌恶她眼中只有他代表的财富符号。
他烦躁地扯开领带,从西装内袋掏出支票簿,动作带着惯有的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麻木。
他签下足以让普通人奋斗一生的数字,撕下来,像丢垃圾一样丢在床头柜上。
女人眼睛一亮,飞快地抓过支票,对着灯光看了看数字,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那笑容虚假又刺眼。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衣、面无表情的保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他走到厉沉枭身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将平板递上。
屏幕上,赫然是几张清晰无比的照片。
女人衣着性感,依偎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两人姿态亲密,在某个高级会所的露台上调笑,甚至还有她给那个男人发去的、充满挑逗意味的聊天记录截图!
轰——!
一股暴戾的、足以摧毁一切的怒火瞬间冲垮了厉沉枭的理智!
支票的纸张在他手中被攥得粉碎!背叛!赤裸裸的背叛!他给予她奢华的一切,她却用他的钱去豢养别的男人,甚至在他给予的牢笼里,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他猛地将平板狠狠砸在地上!屏幕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开!
“滚出去!”他对着保镖怒吼,声音嘶哑如同困兽。
保镖迅速消失。
厉沉枭猛地转身,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床上那个被吓呆的女人。
女人脸上的笑容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心虚。
“你……你听我解释……”她声音发抖。
巨大的痛苦和屈辱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厉沉枭的心脏!
又是这样被利用、被背叛、被彻底掏空后只剩下冰冷废墟的绝望!
他给予的越多,得到的背叛就越深!这世上,根本无人值得信任!无人配得上真心!
所有的温情都是假象,所有的靠近都带着目的!唯有掌控,唯有冰冷的金钱交易,才能隔绝这噬骨的痛!
“呃……”现实中,厉沉枭猛地从梦魇中惊醒,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额角渗出冰冷的汗珠。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肋骨,那被背叛的冰冷剧痛、那深入骨髓的孤寂与暴戾,如同跗骨之蛆,即使醒来也依旧残留不去,几乎将他溺毙。
他的呼吸粗重而急促,眼底翻涌着尚未散尽的猩红风暴和浓得化不开的痛苦。
“沉枭?”一个带着睡意却无比清晰柔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紧接着,一只温凉细腻的手轻轻抚上他汗湿的额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是温瓷。
她被他剧烈的动静惊醒,半撑起身子,担忧地看着他。
月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脸部轮廓,那双清亮的眼眸里没有恐惧,只有全然的关切和温柔。
“做噩梦了?”她的声音像羽毛,轻轻拂过他紧绷的神经。
厉沉枭猛地侧过头,猩红的眸子撞进温瓷清澈见底的眼底,那里面映着他的倒影,没有贪婪,没有算计,只有纯粹的担忧和……温暖。
前世的冰冷绝望与眼前真实的温软触感形成了天壤之别的冲击!
他几乎是带着一种确认般的急切,猛地将温瓷紧紧搂进怀里,力道之大,让温瓷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但她没有挣扎,反而伸出手臂,温柔地环抱住他微微颤抖的宽阔脊背,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别怕,我在。”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温柔而坚定。
鼻尖萦绕的是她身上独有的、清冽好闻的气息,取代了梦中那令人作呕的香水味。
怀中是真实的、温软的、只属于他的身体,她温顺地依偎着他,传递着无声的信任和依赖。
那蚀骨的冰冷和暴戾,在她温柔的怀抱和气息中,如同冰雪遇到了骄阳,开始一点点消融、瓦解。
厉沉枭将脸深深埋进她馨香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这能救赎他灵魂的温度。
他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成为他的一部分,永远无法分割。
“温瓷……”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颈间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和后怕,“别离开我……永远别离开我……”那不再是命令,而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温瓷的心尖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触碰了一下,泛起细细密密的疼惜。
她能感受到他此刻的不安,那源于灵魂深处的伤痕,于是她抬起头,主动吻了吻他紧绷的下颌线,然后捧起他依旧残留着惊悸的脸庞。
月光下,她的眼眸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厉沉枭,”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看清楚,我是谁?”
厉沉枭的瞳孔微微收缩,深深凝视着她。
“我是你的新娘,”温瓷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紧锁的眉宇,声音带着奇异的穿透力,驱散着最后一丝阴霾,“是厉太太。是你的温瓷。”
她的目光落在他左手无名指上,那枚象征永恒契约的婚戒在月光下闪烁着内敛而坚定的光芒。
她又低头,用指尖点了点自己手指,那枚由他亲手为她戴上的、象征着“唯一挚爱”的鸽血红钻钻戒,此刻正贴着她的手指,散发着温热的暖意。
“它们都在这里,”她柔声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我也在这里。你的过去,我无法改变,但你的现在和未来,有我。”
她微微前倾,主动吻上他微凉的唇。
这个吻不同于之前的激烈,温柔而绵长,带着无尽的包容和抚慰,如同最温暖的泉水流淌过他干涸龟裂的心田。
厉沉枭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眼底翻涌的风暴彻底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被全然接纳和救赎后的平静与满足。
他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动作却不再带着掠夺的狂野,而是充满了珍视与虔诚的感恩。
他小心翼翼地拥着她重新躺下,将她严丝合缝地护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感受着她平稳的心跳和温热的体温。
“嗯,你是我的新娘。”他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低沉,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被暖流熨烫过的安定,“我的厉太太。我的……瓷瓷。”
最后两个字,他念得极轻,却重逾千斤,带着十足的珍重。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落,将两人相拥的身影包裹在一片静谧的银辉之中。
前世的冰冷梦魇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今生怀中这份足以温暖他整个余生的真实与圆满。
他闭上眼睛,这一次,没有噩梦,只有温瓷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和她平稳的呼吸声,共同编织成最温柔的摇篮曲。
他收紧了手臂,将这份足以照亮他所有黑暗的温暖,牢牢地锁在怀中。
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而属于他们的黎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