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一群废物!孤要你们何用?!”
东宫寝殿内,暴怒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震得窗棂嗡嗡作响,烛火疯狂摇曳,几乎要被那实质般的杀气扑灭!
萧临渊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双目赤红如血,周身散发着毁灭性的戾气。
他狠狠一脚踹翻了沉重的紫檀木诊案!案上名贵的青玉脉枕、银针药匣、笔墨纸砚哗啦一声散落满地!破碎的瓷片和飞溅的墨汁如同此刻他濒临失控的心绪。
他猛地转身,快如鬼魅般欺近跪了一地、抖如筛糠的太医们,大手如铁钳般狠狠扼住最前面白发苍苍的老院首的脖颈,竟生生将人提离了地面!
“说!”萧临渊的声音嘶哑扭曲,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与血腥,“她为何会晕倒?!是谁?!谁给她下了毒?用了什么阴私手段?!孤要将他碎尸万段!诛他九族!”
他脑海中疯狂闪回宫宴上贵妃那张刻薄的脸,闪过所有可能对她不利的面孔,杀意沸腾,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老院首被掐得脸色青紫,眼珠暴突,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眼看就要窒息而亡。
旁边几个太医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额头撞在金砖上砰砰作响,瞬间见了血。
“殿…殿下…息…息怒…”一个稍微胆大的太医涕泪横流,拼尽最后一丝勇气嘶喊,“不…不是中毒!是…是本源灵力!圣女…圣女是本源灵力透支过剧,油尽灯枯之兆啊!”
“本源灵力?”萧临渊的动作猛地一滞,赤红的眼中是更深沉的暴怒与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慌,“无论什么灵力?!孤不管!孤只要她醒过来!立刻!马上!若她有事,孤要整个太医院陪葬!”
被他扼住的老院首趁着这瞬间的松懈,用尽残存力气挤出破碎的声音:
“殿…下…强…强行抽取…本源…如同…剜心…救…救人…圣女…是…是为了救那些…宫人…耗尽了…自身…根本…非…非外力所害…”
如同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滔天的杀意瞬间凝固。
萧临渊钳制的手,缓缓地、僵硬地松开了。
老院首在地,剧烈地呛咳喘息。整个寝殿死寂一片,只有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为了…救人?
为了那些…宫人?
她竟敢…竟敢拿自己的命去填?!
萧临渊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踉跄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蟠龙柱上。
他缓缓转过头,猩红的眸子死死盯向层层纱幔之后,龙榻上那个无声无息、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人影。
方才那焚尽一切的暴怒,如同退潮般迅速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冰冷彻骨的后怕,瞬间将他淹没。
他差点…差点就因为自己的狂怒和无知,屠尽了她救下的那些人!
*
时间在死寂和浓重的药味中缓慢流淌,每一刻都如同凌迟。
龙榻边,萧临渊如同化作了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他身上的玄色常服沾染了墨迹和灰尘,褶皱不堪,却浑然不觉。
他就那样首挺挺地坐在脚踏上,背脊僵硬,寸步不离地守着。
宫人换了一盏又一盏烛火,窗外天色由暗转明,又由明转暗。
御膳房精心熬制的参汤和清粥送来了无数次,又原封不动地撤了下去。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榻上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那双总是清澈沉静的眸子紧紧闭着,长睫在眼下投出脆弱的阴影,唇瓣失去了所有血色,干涸得起了细小的皮屑。
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断绝。
萧临渊伸出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极轻、极缓地拂过她冰凉的脸颊。
那细微的凉意,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尖剧痛。
他熬得双眼布满蛛网般的猩红血丝,下巴冒出了青黑的胡茬,整个人憔悴而阴郁,如同刚从地狱爬出的修罗,周身却萦绕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脆弱。
“温瓷……”他低哑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破碎不堪,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你醒来…看看孤……”
“你要什么…孤都给你…”他低下头,滚烫的额头抵在她冰凉的手背上,那微弱的脉搏跳动是他此刻唯一的救赎。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将他溺毙,唯有紧紧抓住她这只手,才能汲取一丝活着的实感。
“江山也好…性命也罢…”他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被砂砾磨破的喉咙里艰难挤出,浸透了最深沉的恐惧与不顾一切的疯狂,“只要你开口…孤的一切…都是你的…”
他抬起头,猩红的眼中蒙着一层绝望的水光,那从未在人前显露过的、属于一个男人的脆弱和恐慌,此刻赤裸裸地暴露出来,再无半分太子的威仪与冷硬。
他死死攥紧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仿佛这样就能将她牢牢锁在人间。
“只求你…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他几乎是哽咽着,将这句浸透了血泪的哀求,一字一句,刻入她的骨血,
“阿瓷…求你…别丢下孤…”
寝殿内烛火摇曳,将他痛苦而卑微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冰冷的金砖地上。
那低哑的哀求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是高高在上的储君最脆弱的献祭,也是他灵魂深处最不容触碰的逆鳞被狠狠撕裂后,发出的悲鸣。
他输不起。尤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