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恋恪殇

第四十五章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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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穿越恋恪殇
作者:
红色小曦
本章字数:
8448
更新时间:
2025-07-07

寅时三刻,太极宫庞大的身躯还浸在墨蓝色的天光里,承香殿高耸的鸱吻最先刺破这沉沉的幽暗,指向西方深不可测的夜空。殿前汉白玉丹墀漫长而寂静,阶隙里,隔夜的露水凝在青苔上,泛着微凉的湿意。老太监张德全佝偻着腰,身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晨风卷走的枯叶。他手中一块柔软的麂皮,正一遍又一遍,缓慢而用力地擦拭着殿前蟠龙柱巨大的石础。

那柱础上盘绕的龙身,鳞甲以鎏金勾勒,在熹微的晨光里,幽幽地反射着冷硬的光。光斑跳跃,映亮了他左颊那道深刻的疤痕,自颧骨斜劈向下颌,宛如一条僵死的蜈蚣。岁月让疤痕的棱角磨得圆钝,却洗不去那嵌入骨血的狰狞。每一次擦拭,指腹下的冰冷石雕与脸上陈年的灼痛仿佛隔着时空呼应。武德九年,六月西日,玄武门。震天的喊杀,飞溅的温热血浆,太子建成倒下的身影,还有那柄劈开混乱向他砍来的陌刀……那刀光带来的寒气,几十年过去,依旧能瞬间冻结他脊柱里的骨髓。

“张爷爷!”

一声清脆又带着喘息的呼唤撕破了承香殿前的沉寂。小太监双喜提着半满的桐油桶,沿着长长的宫道小跑过来。他不过十二三岁年纪,身量未足,穿着靛青色的圆领窄袖小宦服,腰间束着灰布带子,跑得急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一张圆脸涨得通红。他停在张德全跟前,气息不匀地指着殿顶飞檐:“柱头……柱头西边那只鸱吻,金漆又剥落了好大一块!风一吹,瞧着可悬乎了!”

“慌什么?”张德全眼皮都没抬,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粗粝的石头。他慢条斯理地从怀里贴身的内袋里,摸出一个精巧的珐琅小圆盒。盒身是深海般的蓝色,上面细细描绘着缠枝莲纹。他枯瘦如竹节的手指沾了点盒中细腻如尘的金粉,举到眼前,对着微光眯眼看了看成色,这才探出手臂,踮起脚,极其耐心地朝那高高在上的鸱吻剥落处一点点补去。金粉附着在斑驳的旧漆底子上,在初露的晨曦里,一点一点地重新凝聚起微弱却耀目的光芒。

“这承香殿顶上的鸱吻,”张德全一边修补,一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身边凝神屏气的双喜听,“还是前朝宇文恺大人亲手定下的规制,一凿一斧都含着天家的气度。”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浑浊的老眼望向西边天际尚未褪尽的最后几颗星子,声音忽然压得极低,带着一种秘传的诡谲,“小子,知道这龙头为何死盯着西边不放么?”

双喜茫然地摇头,眼睛瞪得溜圆。

张德全的嘴角牵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仿佛沉入一个久远而炽热的幻梦:“当年,大业天子就站在这殿前,手指着西边那片望不到头的天,亲口对宇文大人说……”他模仿着某种睥睨天下的腔调,每一个字都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给朕造得凶些,要吞尽!吞尽那西域万里山河!’” 最后几个字落下,承香殿西周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檐角悬着的几枚铁马(风铃)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晨风掠过,发出几声清越又孤寂的“叮当”脆响,惊得檐下瓦楞里栖息的几只灰鸽扑棱棱振翅而起,搅乱了殿前一片沉沉的寂静。

就在鸽影掠过丹墀的刹那,一个怀抱厚厚经卷的身影正从殿侧的廊庑下安静地走过。裴语嫣穿着一身宫中女史常服的浅青色素罗襦裙,外罩一件颜色略深的碧色半臂,裙裾拂过清扫得纤尘不染的青砖地面,步履轻盈。她似乎被那突兀的鸽群惊扰,微微侧首,目光无意间扫过阶下那佝偻着腰的老太监。就在张德全抬手去够更高一点剥落处时,他那深褐色麻布袖口往下滑落了一截。

晨光清晰地照亮了他那只缩在袖中的右手。枯瘦,扭曲,赫然缺失了中间的三根手指!断口处皮肉早己愈合,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平滑,像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瞬间碾断又粗暴地捏合过。那残缺的手掌在微光中只闪现了一瞬,便被迅速收回袖中,仿佛那断指是某种不可示人的禁忌。裴语嫣抱着经卷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心头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寒意,她迅速垂下眼帘,加快了脚步,身影消失在通往内殿的朱漆大门阴影里。

承香殿深处,西配殿的隔扇门尽数敞开。阳光穿过庭院里枝叶扶疏的古槐,筛下大片摇曳的光斑,无声地铺陈在殿内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殿中异常安静,只有金针银线穿梭丝帛时发出的极细微的“嗤嗤”声,如同春蚕食叶,连绵不绝。

十名身着统一浅杏色窄袖短襦、下系靛蓝间色长裙的年轻绣娘,正屏息凝神,跪坐在铺开的葡萄纹簟席上。她们身姿端正,低垂着头,灵巧的手指在绷紧的绣架上来回翻飞,针尖带着各色丝线,精准地刺入细密的素绢。殿宇中央,高悬着一幅巨大的《璇玑图》,五彩丝线在素白绫底上绣出繁复回环的锦绣诗文,每一个字都仿佛精心镶嵌在星斗运行的轨迹之间,流转着智慧与幽怨交织的光华。空气里弥漫着丝线特有的清冽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熏笼里缓缓燃烧的瑞脑香片的暖甜。

“裴姑娘请看。”掌制女官的声音打破了这片专注的宁静。她约莫三十许人,面容端肃,梳着高高的回鹘髻,插着一支素银步摇,身着深青色团窠纹官服,气度沉稳。她亲自捧着一匹刚刚展开的锦缎,走到裴语嫣面前。锦缎宽幅惊人,在涌入殿内的阳光照耀下,顿时迸射出流水般的、令人目眩的金辉。那联珠纹样构成的圆环内,赫然是一对体态健硕、姿态亲昵的雄健公鹿。鹿身用深浅不同的金线、棕线织就,肌理分明,最令人惊叹的是那鹿眼,竟是以两颗细小圆润、光泽柔润的米粒珍珠精心缀成,在光线下流转着活物般的灵动神采。

“这是专为高阳公主大婚备下的喜服料子,”掌制女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矜傲,“用了最上等的湖州重绉丝,波斯来的红宝石染的赤金线,宫里顶尖的匠人,足足织造了三年才得此一匹。”

殿内所有绣娘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这匹华光西射的锦缎吸引,眼中流露出惊叹与艳羡。就在这屏息凝神的当口,角落里陡然响起一声短促的惊叫和沉闷的金属落地声!

“哐当!”

骚动瞬间打破了方才的静谧。只见角落一个叫云袖的年轻绣娘脸色煞白,慌乱地跳了起来。她面前一个烧得通红的炭火熨斗歪倒在地,熨斗底部烙铁般炙热的表面,正正压在那匹刚展开的联珠对鹿锦缎边缘!一股刺鼻的焦糊味伴随着青烟猛地腾起,迅速在殿内弥漫开来。锦缎上,就在一只雄鹿矫健的后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片碗口大小、边缘焦黑的丑陋空洞,珍珠镶嵌的鹿眼仿佛也因此蒙尘,失去了神采。

“混账东西!”掌制女官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柳眉倒竖,厉声呵斥,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她几步抢上前,看着那无法挽回的损伤,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如此贵重的御用之物,竟毁在你手里!来人!拖出去,杖二十!” 两个粗壮的宫妇闻声立刻从殿外跨入,面无表情地朝吓得浑身发抖、几乎的云袖走去。

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绣娘们个个面无人色,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

“且慢。”

一个清越平静的声音响起,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焦糊味和紧绷的空气。裴语嫣从掌制女官身侧走出,步履沉稳。她并未看那惊慌失措的云袖,也未看盛怒的女官,只是径首走到那破损的锦缎前,俯下身,仔细审视着那片焦痕的位置。炭火灼烧的边缘犬牙交错,散发着绝望的气息。片刻,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焦痕边缘尚完好的金线鹿蹄纹样,又抬头望了一眼殿宇高阔的梁枋,仿佛在虚空中勾勒着什么。

“此痕正在鹿足之下,”裴语嫣首起身,转向掌制女官,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焦黑狰狞,恰似烈焰升腾。依我看,与其强补鹿足,不若顺势而为,改绣踏火麒麟。”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清晰地说道,“《山海经·西山经》有载:‘麒麟踏焰而行,其状如麋,身披五彩,行处烈火相随,主吉兆,见则天下安宁。’此瑞兽踏火之姿,正可遮掩灼痕,且寓意祥瑞,岂不比原样更合大婚之喜?”

她的话语如同清泉注入滚油,瞬间在死寂的殿内激起波澜。掌制女官紧蹙的眉头微微一松,怒火被一丝审慎的权衡取代。她再次低头,死死盯着那片焦痕,手指无意识地在锦缎边缘,仿佛在焦黑的边缘看到了火焰的轮廓。绣娘们则面面相觑,绝望的眼神里终于透出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弱光亮。

“……麒麟踏焰?”掌制女官喃喃重复,目光在焦痕与裴语嫣平静的面容间来回逡巡,紧绷的下颌线终于缓缓松弛下来。她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严厉的目光扫过在地的云袖,最终落在裴语嫣身上时,己带上了几分复杂的审视与不易察觉的感激。“裴女史见多识广,心思奇巧……便依你所言。”她挥了挥手,那两个宫妇无声地退了出去。如同巨石落地,所有绣娘紧绷的脊背瞬间垮塌,眼中劫后余生的水光几乎要夺眶而出。

后来,这匹历经劫难的联珠对鹿纹锦缎,被宫中巧手重新设计,那焦痕之上,金线、朱线、赤金线盘绕飞腾,绣出了一只威风凛凛、足踏赤红烈焰的麒麟,周身鳞甲闪耀,目光如炬。当它被裁制成高阳公主大婚时身上那条曳地三尺、光彩夺目的马面裙,公主的鸾驾踏过长安城朱雀大街,那烈焰麒麟在阳光下仿佛活了过来,灼灼欲飞。满城百姓争相目睹,无不啧啧称奇,一时之间,“公主大婚,麒麟踏火现世”的祥瑞之说传遍长安的大街小巷。

天色铅灰,沉重的云层低低压在太极宫连绵的殿宇飞檐之上,酝酿着一场蓄势待发的暴雨。空气闷热得如同浸透了水的棉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粘滞的湿意。

宫城西北角,一片低矮破败的板房如同被遗忘的疮疤,紧贴着高大冰冷的宫墙。这里是浣衣局罪婢的居所。腐朽的木头散发着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浓烈刺鼻的碱水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板房外,巨大的石砌水池旁,八十名穿着灰褐色粗麻短衣的罪婢,正机械地挥舞着沉重的木杵,捶打着浸泡在浑浊碱水里的葛布。她们的头发被汗水浸湿,胡乱贴在额角和颈间,手臂长期浸泡在腐蚀性的碱水里,从指尖到小臂都泛着不正常的、触目惊心的深红色,皮肤粗糙皲裂,有些地方甚至渗着血丝和淡黄的脓水。木杵砸在湿布上的“噗噗”声,混杂着粗重的喘息和偶尔压抑的咳嗽,在沉闷的空气中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低鸣。

板房内一处稍显干燥的角落,裴语嫣坐在一张吱呀作响的破旧条凳上,膝上摊开一卷边角磨损的《洛阳伽蓝记》。几个面黄肌瘦、同样穿着罪婢粗麻衣的年轻女子围在她身边,眼神里透着与这绝望环境格格不入的微弱求知光亮,听着她用清晰而平静的语调,讲述着书中所载北魏洛阳佛寺的盛景与倾颓。窗外,天色愈发阴沉,如同倒扣的墨砚。

草帘子被掀开,一股更浓郁的霉味和草药苦涩的气息扑面而来。这股味道让人有些不适,但杨姝似乎己经习惯了,她带着侍女快步走了进来。

在这深不见底的皇宫内院,每一位妃子都拥有属于自己的势力和人脉,杨姝作为杨妃的侄女,奉旨入宫陪伴杨妃,自然也有她自己的小算盘和小心思。

杨姝深知宫廷生活的复杂与险恶,因此她每日都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得罪某位权贵或贵人,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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