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窗玻璃，像无数冰冷的手指在抓挠。陈默瘫在沙发里，电脑屏幕幽幽的光映着他眼下的青黑。那该死的文件夹里蠕动的符号烙印在他视网膜上，闭眼也挥之不去。他灌下最后一口冷掉的咖啡，苦涩在舌根蔓延，却压不住心底那丝冰冷的悸动。窗外路灯的光晕在雨幕里扭曲、晕开，仿佛某种巨大生物模糊的瞳孔。他猛地拉上窗帘，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那东西又来了。
最初只是眼角余光里的一抹深重，紧贴着被雨水模糊的窗玻璃外侧，一个佝偻、不成比例的黑影。它没有具体的脸，没有清晰的轮廓，只是纯粹的、吸收光线的“存在”。陈默的呼吸瞬间屏住，血液冲上头顶又骤然冷却。他僵在原地，死死盯着那扇被雨帘覆盖的窗户，窗帘的缝隙像一道狭窄的伤口，而那黑影就堵在伤口之外。时间凝滞了，只有心脏在肋骨后沉重地擂动。
他像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一点一点挪到窗边。指尖触到冰冷湿滑的玻璃，寒意首透骨髓。他猛地一把拉开窗帘！浑浊的雨水冲刷着玻璃，路灯昏黄的光在雨水中破碎流淌。窗外，只有湿漉漉的、空无一人的防火梯平台，在风雨中轻微摇晃。黑影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他紧绷的肩膀垮塌下来，一股虚脱感席卷全身。幻觉？又是那该死的石头带来的幻觉？他背靠墙壁滑坐在地，冰冷的瓷砖贴着脊背，试图汲取一点真实的触感。他抬起颤抖的手，掌心全是冷汗。
哗啦——哗啦——
不是雨声。这声音更粘稠，更沉闷，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摩擦感，就在他背后。
陈默猛地回头。声音的源头是洗手间紧闭的门。他站起来，脚步虚浮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手握住冰冷的金属门把手，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痉挛，猛地推开！
刺鼻的铁锈混合着某种难以形容的腐败腥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他作呕。洗手池的水龙头正大开着，但流出的不是清水。浓稠、粘腻、漆黑如石油的液体正汩汩涌出，顺着光滑的陶瓷池壁往下淌，在白色的洗手池底积了厚厚一层。那液体表面泛着一层诡异的油光，仿佛拥有生命般微微蠕动。滴答…滴答…黑液滴落在瓷砖地面，声音沉重得如同敲在陈默的心脏上。他冲到开关前，疯狂地按动顶灯开关。啪嗒，啪嗒。黑暗依旧。只有洗手池上方镜柜边缘嵌入的一圈微弱LED灯带，散发着幽幽的、仿佛来自地狱的蓝光，映照着他惨白如纸的脸和池中那不断涌动的、令人作呕的黑色深渊。
他几乎是扑到水龙头前，用尽全身力气去拧那冰冷的金属旋钮。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但水龙头纹丝不动，仿佛焊死了一般。那粘稠的黑液依旧源源不断地涌出，水位在池中缓慢而坚定地上升。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上他的心脏。
“滚开！”他低吼着，抄起旁边架子上的一个沉重的陶瓷漱口杯，用尽全力朝着水龙头砸去！
“砰！”
一声闷响。水龙头应声断裂，扭曲的金属和断裂的塑料管喷溅出来。黑液喷涌的势头戛然而止。但下一秒，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断裂的管口，没有一滴黑液流出。相反，一股更加浓烈的腥臭味爆发出来。管口深处，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仿佛连接着某个不可名状的空间。紧接着，一只眼睛——一只巨大、浑浊、布满血丝、瞳孔却像深渊般漆黑无光的眼睛——猛地从那断裂的管口深处浮现出来！它死死地、充满恶意地“盯”住了陈默！
“啊——！”
陈默发出一声短促的、不似人声的惨叫，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身体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踉跄着后退，被湿滑的地面绊倒，重重摔在冰冷潮湿的瓷砖上。后脑勺磕在门框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只想离那个恐怖的眼球远一点，再远一点。他手脚冰凉，浑身被冷汗浸透，狼狈地爬出洗手间，反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砰”地一声甩上了门，仿佛要将地狱关在里面。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心脏狂跳得像是要冲破胸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浓烈的铁锈腥气。黑暗中，只有他粗重得像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死寂的公寓里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只有几秒，门外走廊声控灯的光线从门缝底下微弱地透进来一点。这微弱的光线给了他一丝虚假的安全感。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双腿却软得不听使唤。他扶着门板，喘息着，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玄关的地面。
他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在门缝透进来的那片微弱光晕里，在玄关冰冷干燥的瓷砖地面上，清晰地印着几个湿漉漉的脚印。
那绝不是他的鞋印。形状扭曲怪异，前端异常尖细，像是某种巨大禽类的爪子，但印痕边缘却带着锯齿状的撕裂感，仿佛踩踏时蕴含着狂暴的力量。脚印一路延伸，从紧闭的防盗门下方进来——仿佛有东西穿过了那扇坚实的门——湿漉漉地踩过玄关，然后……消失了。
消失在他刚刚爬出来的、那扇紧闭的洗手间门前。
陈默的血液彻底冻结了。他死死盯着那串湿脚印，每一个扭曲的轮廓都在无声地尖叫着，嘲笑着他试图用一扇木门隔绝恐怖的妄想。这不再是模糊的视觉污染，不再是缥缈的低语。它留下了痕迹。它进来了。它就曾站在他现在背靠的位置，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站在那个涌出黑水和恐怖眼球的洗手间门口。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粘腻、带着非人喉音的低语，如同毒蛇般毫无征兆地钻进他的耳道深处，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刺骨的恶意和令人作呕的满足感：
“该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