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顾砚的手指在展架上滑了一下。
金属展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林昭昭刚把"星舰"模型放回玻璃罩，转身就见他整个人歪向一侧——白衬衫领口浸出冷汗，睫毛剧烈颤动两下，首挺挺栽进她怀里。
"顾砚！"她手忙脚乱去扶，指尖触到他后颈，烫得像块烧红的铁。
苏棠冲过来帮忙时，顾砚的额头己经抵在她肩窝，无意识地呢喃："妈妈......模型......不要拆掉......"
120的鸣笛声划破漫展喧嚣时，林昭昭攥着他的手，掌心全是冷汗。
他的指甲在她手背掐出月牙印，嘴里还在重复那句梦话，尾音发颤，像被踩碎的玻璃。
急诊室的灯亮了三个小时。
陈医生摘下口罩时，林昭昭正蹲在走廊尽头啃冷掉的三明治——她跑遍三条街才买到顾砚常喝的无糖豆浆，现在全洒在急救室门口的地砖上。
"慢性焦虑症，轻度强迫倾向。"陈医生翻着病历本，钢笔尖停在"诱因"那一栏，"和他母亲的事脱不了干系。"
林昭昭猛地抬头。
她记得顾砚提过母亲是模型设计师，三年前车祸去世，但从未深谈。
"上个月顾明远来找过我。"陈医生压低声音，"说要调阅顾砚的心理评估报告，被我拒绝了。
后来护士发现病历系统有过异常登录——改了焦虑症的诊断时间，想往他高中时推。"他敲了敲桌面，"但原始记录在我这儿。"
林昭昭的指甲掐进掌心。
顾明远是顾砚那个总挂着慈善家面具的叔叔，她在顾砚手机里见过他发来的短信，每条都带着"为你好"的刺。
"他现在需要静养。"陈医生把病历合上，"别刺激他。"
凌晨两点，林昭昭回了合租屋。
顾砚的房间门虚掩着，床头灯漏出一线暖光。
她进去拿换洗衣物，瞥见床头柜上的病历夹——封皮是褪色的蓝，边角卷着，像被反复抚摸过。
鬼使神差地，她翻开了。
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设计图，"星舰"模型的原始手稿。
背面有行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墨迹晕开，像是哭着写的："妈妈说盒子在老房子阁楼第三块地板下，等我十八岁就可以打开。
可妈妈的手好冷，她抓着我的手腕说'小砚要保护好星星'，然后就不动了......"
林昭昭的呼吸顿住。
她想起顾砚做模型时总在深夜，工具台边摆着个旧相框，照片里穿白大褂的女人抱着小男娃，男娃手里攥着半块没拼完的模型零件。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是苏棠发来的消息："沈知遥来医院了，说要探望顾砚。"
等林昭昭赶回医院，沈知遥正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提着礼盒。
他穿浅灰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弯成笑纹："昭昭，顾同学的身体......"
"您是来关心，还是来提醒他退出'昭砚手作'的？"林昭昭打断他。
三天前漫展抄袭风波里，沈知遥主持的设计师论坛转发过质疑她的微博，现在评论区还挂着"手作圈需要更专业的创作者"。
沈知遥的笑僵了一瞬。
他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反着冷光："我只是怕他撑不住。
毕竟......"他抬眼看向病房窗户，"有些人藏着秘密，比焦虑症更耗人。"
林昭昭攥紧了口袋里的设计图。
她想起顾砚昨晚整理模型时，把"星舰"驾驶舱的小零件一个个擦了三遍，边擦边说"妈妈说每个螺丝都要对齐"。
"沈先生。"她盯着他袖扣上的论坛徽章，"您上次转发的'抄袭证据'，是顾明远的投资公司提供的吧？"
沈知遥的手指顿在镜片上。
他重新戴上眼镜，笑得更温和了："小心你不知道的事，林同学。"
他转身离开时，林昭昭的手机在兜里震动。
是顾砚的手机——她刚才在病房帮他充电，屏幕亮着，搜索记录停在半小时前："南城私人档案馆 顾清（顾砚母亲名字）"。
深夜十一点，林昭昭蹲在合租屋客厅的飘窗上。
顾砚的手机屏保是"星舰"模型的局部特写，金属纹路在微距镜头下像星河。
她翻到搜索记录，"南城私人档案馆"被搜索了七次，最近一次是今天下午三点——那时顾砚正蹲在漫展后台，替她修被碰歪的凤冠。
她摸出包里的设计图，背面的字在台灯下泛着旧黄。"盒子在老房子阁楼第三块地板下"，"妈妈说要保护好星星"。
窗外起风了，吹得窗纱掀起一角。
林昭昭听见楼下传来汽车关门声，下意识缩回飘窗。
路灯照亮车牌的瞬间，她看清了——是沈知遥那辆黑色奥迪。
手机在掌心发烫。
她打开地图软件，搜索"南城私人档案馆"，地址显示在老城区巷子里。
凌晨一点，林昭昭给顾砚发了条消息："我去苏棠家拿3D打印机零件，明天早上回。"
她把设计图塞进帆布包最里层，又摸出顶鸭舌帽扣在头上。
经过顾砚房间时，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陈医生给开了助眠药，他终于能睡个整觉了。
出小区门时，她回头看了眼六楼的窗户。
月光透过纱帘，在玻璃上投下"星舰"模型的影子，像艘准备启航的船。
巷口的路灯突然灭了。
林昭昭脚步顿住，后背泛起凉意。
她摸出手机假装看时间，余光瞥见转角处有个黑影，西装袖扣闪了下——和沈知遥的一模一样。
她低头加快脚步，帆布包撞着大腿。
包里的设计图边角硌着她的腿，像在提醒什么。
明天，她要去档案馆。
她要替顾砚，找到那个"盒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