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芙妮扶着伊丽莎白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她感受到了怀里女孩那瞬间的僵硬,她抬起眼,带上了敌意和警告,盯住了那个黑袍的男人。
斯内普没有理会她。他的目光,依旧看着伊丽莎白。
“教授!”德拉科的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带着一丝沙哑的颤音,“她救了我!是巴克比克!是那头愚蠢的畜生攻击了我!”
他试图用自己那套颠倒黑白的逻辑,来转移斯内普的注意力。
斯内普的视线,终于从伊丽莎白的身上,挪开了一寸。他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自己那不成器的教子。
“闭嘴,马尔福。”他冷冷地吐出西个字,然后,挥了挥魔杖,“克拉布,高尔,把他抬去医疗翼。如果你们不想斯莱特林因为愚蠢和喧哗,被扣掉十分的话。”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朝着城堡的方向走去。
只是在与伊丽莎白擦肩而过时,他用一种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留下了一句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晚上八点,我的办公室。如果你不想让邓布利多,也对你那些‘故事’产生兴趣的话。”
*
去往占卜课教室的螺旋楼梯,又窄又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薰味,像要把人的灵魂都泡在蜜糖里,慢慢的溺死。
伊丽莎白跟在达芙妮的身后,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她的世界,是失声的。
海格那惊慌失措的脸,同学们那充满了敬畏和恐惧的眼神,德拉科被抬走时,那双亮得惊人的灰蓝色眼睛……所有的一切,都像一部被按了静音,荒诞的默片,在她脑海里,反复地播放着。
只有达芙妮那紧紧握着她手腕的体温,和她身上那股清冷像冬日初雪般的熟悉气息,是唯一的坐标。
“你还好吗?”达芙妮的声音,打破了那片死寂。
伊丽莎白抬起头,看着她那张写满了担忧完美的侧脸,那颗混乱的大脑突然反应了过来。
她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出了那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魔法。
她把她最大的底牌,就这么愚蠢的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她不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手,她只是一个可怜的骗子。
“我没事。”伊丽莎白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只是……有点累。”
达芙妮没有再问。她只是握着她的手,又用力了一分。
占卜课的教室,一如既往像个被塞满了各种古怪杂物,吉普赛人的帐篷。空气里,那股浓郁的香薰味,几乎要凝成实质。
西比尔·特里劳妮教授,那个总是披着一身亮闪闪的披肩,戴着一副能把她眼睛放大好几倍的厚重眼镜的女人,正用一种神神叨叨、充满了悲悯的语气,引导着学生们,去探索水晶球里的奥秘。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罗恩·韦斯莱正对着一颗浑浊的水晶球,努力地挤眉弄眼,“我看到了……一个模糊的、戴着帽子的东西……它看起来,像……像一个土豆?”
哈利在他旁边,一脸的“我什么都看不见但我得装作很努力”的便秘表情。
伊丽莎白坐在角落里,她没有去看那颗该死的水晶球。
她只是看着自己的手。
那只纤细、苍白、刚刚才施展了神迹的手。
那股温暖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它来自哪里?她能感觉到,那不是她自己的魔力,而是一种……更古老,更强大,也更……陌生的东西。
就像她的身体里,住着另一个,她完全不了解的灵魂。
“哦,亲爱的孩子……”
特里劳妮教授那飘忽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的耳边响起。
伊丽莎白抬起头,正好对上那副巨大的、像蜻蜓复眼一样的眼镜。
“你的光环……”特里劳妮教授凑得很近,她那双被镜片放大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伊丽莎白,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度的困惑和一丝……恐惧,“它……它太亮了……像一颗燃烧的、金色的太阳……我的天眼……我的天眼要被灼伤了!”
她夸张地尖叫了一声,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像个被强光刺痛了眼睛的、可怜的夜行动物。
周围的学生,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伊丽莎白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在走钢丝的演员,脚下是万丈深渊,而头顶上,那些所谓的“观众”,邓布利多,斯内普,格林德沃……现在,又多了一个疯疯癫癫的特里劳妮,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剪刀。
下课的铃声,像一道救命的福音。
伊丽莎白几乎是逃跑一样地,冲出了那个让她窒息的、充满了香薰味的圆形教室。
“伊丽莎白!”达芙妮在身后叫她。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伊丽莎白没有回头,她丢下这句话,像一只受了惊,只想找个洞穴把自己藏起来的黑猫,慌不择路地,拐进了一条僻静的、空无一人的走廊。
走廊很长,很高,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地板上,切割出一块块明亮、温暖的光斑。空气里,漂浮着细小,金色的尘埃。
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她自己那紊乱的心跳声。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地,滑坐到地上,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膝盖里。
她该怎么办?
去找斯内普,然后被他像解剖一只神奇动物一样,用摄神取念,将她脑子里所有的秘密,都翻个底朝天?
还是去找邓布利多?那个总是笑眯眯、仿佛能看穿一切的老人?告诉他,自己其实是个穿越者,身体里还藏着一股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古代魔法?
他会相信吗?还是会把她当成一个被伏地魔的灵魂碎片影响了、可怜的疯子?
就在她那颗绝望的心,即将被这些无解的问题彻底淹没时,一个飘忽的影子,笼罩了她。
伊丽莎白抬起头。
是特里劳妮教授。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这条走廊。
但此刻的她,和刚才在教室里的那个、戏剧化、疯疯癫癫的女人,完全不一样。
她没有戴那副夸张的眼镜,那双总是显得有些茫然和失焦的眼睛,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幽暗的古井,里面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
她的身体,站得笔首,不再是那种总是微微佝偻、神经质的姿态。
一股无形、令人心悸的威压,从她那瘦削的身体里,散发出来。
这不是西比尔·特里劳妮。
这是一个真正的先知。
特里劳妮缓缓地,开了口。
她的声音,不再是那种飘忽尖细的腔调,而是一种……低沉而古老、仿佛带着无数个灵魂回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谕。
“背负着两个世界记忆的灵魂……行走在时间夹缝中的异乡人……”
伊丽莎白的瞳孔,猛地一缩。
“旧日的火焰,将在你的手中,重新燃起……”
“新生的秩序,将在你的脚下,缓缓铺陈……”
特里劳妮的眼睛,首勾勾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的皮囊,穿透了她的灵魂,看到了那个最原始、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她。
然后,她吐出了那句,如同最终审判般的、压垮了伊丽莎白最后一根神经的……预言。
“你,将改变整个魔法界。”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特里劳妮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眼中的那种非人、古井般的幽深,迅速褪去,重新恢复了那种神经质的神采。
她眨了眨眼,仿佛刚刚从一个漫长的梦境中醒来。
“哦,天哪,”她看着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的伊丽莎白,充满了戏剧化担忧的语气说道,“莉莉丝小姐,你怎么坐在这里?地板这么凉……快起来,孩子,不然你会染上一种非常罕见,会导致脚趾甲脱落的魔法流感的,我刚刚才在我的天眼里看到……”
她絮絮叨叨地,漂浮着,走远了。
只留下伊丽莎白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片被阳光切割的走廊上。
她将脸,重新,深深地,埋回了膝盖里。
肩膀,再也无法控制地,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不是恐惧,也不是绝望。
而是一种……被逼到绝路的、想要毁灭一切的、歇斯底里的……愤怒。
去他妈的格林德沃。
去他妈的伏地魔。
去他妈的邓布利多。
去他妈的狗屁预言!
她只想和达芙妮待在一起,写她那本该死的破小说,偶尔看看马尔福那个笨蛋出糗,安安稳稳地,活到毕业!
改变世界?
她连自己的明天,都改变不了。
伊丽莎白在无声的颤抖中,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刚刚才哭过的、通红的黑色眼睛里,没有了丝毫的脆弱和茫然。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像黑洞一样能吞噬一切的……决绝。
她看着自己那只泛着微光、白皙的手,然后,握成了拳头。
改变世界是吗?
好啊。
那就来吧。
她倒要看看,是这个该死的世界,先被那些疯子玩坏,还是她,先把它,烧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