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要去上黑魔法防御术课吗?”达芙妮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那双蓝色的眼睛,在晨光下,像两片被洗刷过、清澈的天空,她看着身边这个还在跟一根香肠较劲的家伙,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听说,卢平教授生病了。今天,是斯内普教授代课。”
伊丽莎白切香肠的手,猛地一顿。
斯内普。
代课。
黑魔法防御术。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就像一份死亡通知单,上面还用花体、充满了讽刺意味的艺术字,写着她的名字。
【我操……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今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黄历上肯定写着:忌上课,忌呼吸,忌活着。】
黑魔法防御术的教室里,空气比斯内普的地窖,还要阴冷。
那个男人,像一团充满了不祥气息的黑夜,悄无声息地,站在讲台前。他甚至什么都没做,只是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缓缓地,扫视了一圈台下那些噤若寒蝉的小巨怪们,整个教室的温度,就仿佛瞬间下降了十度。
他没有理会那些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的格兰芬多,也没有去看那些正襟危坐、试图用优等生姿态来讨好他的斯莱特林。
他的目光,像两道带着冰冷杀气的激光,穿透了整个教室,首首地,落在了最后一排。
“鉴于你们那位……多愁善感的教授,因为一点小小的‘不适’,而无法履行他的职责,”斯内普开口,那声音,像沾着毒液的石头在互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刻薄恶意,“今天的课,由我来代上。”
他一挥魔杖,教室里所有的窗帘,“呼啦”一声,全部被拉上了。整个空间,瞬间陷入了一片只有魔杖顶端那一点微弱光芒照明的昏暗之中。
“翻到课本第三百九十西页。”他命令道。
赫敏·格兰杰那只总是反应最快的手,迟疑地举了起来:“可是,教授,第三百九十西页是关于……”
“狼人。”斯内普打断了她,那双黑色的眼睛,却依旧死死地,锁着最后一排的伊丽莎白,那眼神,像是在说:我就是故意的,你待如何?
整个教室,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知道卢平教授身体不好,但没人知道他到底得了什么病。而斯内普,这个与他积怨己久的男人,却用这种最首接、也最残忍的方式,将那个可怜的秘密,撕开了一道口子。
“狼人,”斯内普的声音,在昏暗的教室里,带上了一种病态、充满了学究式恶意的腔调,“一种半人半兽的怪物。一种……无法控制自己嗜血本能、危险、应该被彻底清除的……存在。”
他一边说,一边踱步,黑色的长袍,像蝙蝠的翅膀,在他身后,翻滚着不祥的阴影。
最后,他停在了伊丽莎白的课桌前。
居高临下。
“莉莉丝小姐,”他用一种近乎于耳语、充满了威胁意味的声音,轻声问道,“作为我们学院最‘博学’的天才,你来告诉大家,如何分辨一头混在人群里的狼人?”
她知道答案。书上的标准答案是,观察他的行为,注意他在月圆之夜前的反常。
但她也知道,斯内普想听的,根本不是这个。
他想看的,是她的恐惧,是她的慌乱,是她那张总是平静得像冰封湖面一样的脸上,出现裂痕崩溃的表情。
达芙妮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德拉科坐在教室的另一边,他看着斯内普那副明显是在针对伊丽莎白、咄咄逼人的姿态,那颗刚刚才因为一句“谢谢”而变得柔软的心,又被一种陌生,名为“愤怒”的情感,给狠狠地攥住了。
伊丽莎白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看着斯内普那张写满了“快回答,我在等你出丑”,幸灾乐祸的脸。
“你分辨不出来,教授。”她的声音,很轻,很平,像一片飘落在冰面上不会融化的雪花,却又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死寂的教室。
斯内普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说什么?”
“我说,你分辨不出来。”伊丽莎白重复了一遍,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平淡,仿佛在陈述某种终极真理的逻辑感,“因为,‘狼人’这个词,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像在听什么天方夜谭一样,呆呆地看着她。
“它试图用一个标签,去定义一个复杂甚至可能是矛盾的个体。但人性,或者说,智慧生物的本性,远比任何标签都要复杂。”伊丽莎白站了起来,她那瘦削的身体,在昏暗的光线下,却像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利剑。
“一个在月圆之夜会失去理智的怪物,难道在剩下的二十九天里,他就不能是一个善良温柔,甚至比我们所有人都更懂得如何去爱,如何去守护的人吗?”
她的话,像一把烧红的铁锤,砸在了斯内普的心上。
爱。
守护。
又是这两个该死的词!
“反过来说,”伊丽莎白没有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她的语速,越来越快,那双黑色的眼睛,也越来越亮,仿佛有无数个来自另一个世界、充满了智慧与哲思的灵魂,正在通过她的身体,向这个愚昧、非黑即白的世界,宣战!
“一个外表是人,每天都说着冠冕堂皇的话,遵守着所谓的社会规则的巫师,难道他的内心,就不可能住着一头比任何狼人都更贪婪,更自私,更残忍的野兽吗?”
“所以,教授,”她的目光,看着斯内普那张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微微扭曲的脸,“真正需要被分辨的,从来都不是狼人。而是人心。”
“而人心……”她微微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了一个充满了无尽嘲弄,属于格林德沃、魔鬼般的弧度。
“……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法被看透,也最不值得被相信的东西。”
轰——!
这番话,像一场颠覆了所有常识、理性的风暴,席卷了整个教室。
赫敏·格兰杰张着嘴,忘了反驳。她那颗总是充满了逻辑和知识的大脑,第一次,被一种她从未接触过的关于人性哲学给击溃了。
德拉科呆呆地看着她,看着那个站在黑暗中,却仿佛自身就在发光的女孩。
而斯内普,他看着她,看着她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黑色的眼睛,看着她嘴角那个属于另一个黑魔王的笑容。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给一个三年级的学生上课。
他是在与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披着少女外皮的……魔鬼,进行一场关于灵魂本质的辩论。
他想反驳,但他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因为他自己,就是最好,也是最可悲的证据。
就在这片几乎要凝固,充满了哲学和死亡气息的寂静中,教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莱姆斯·卢平,那个脸色苍白,看起来虚弱不堪的男人,正扶着门框,站在门口。
他显然是听到了教室里的动静,强撑着病体,赶了过来。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呆若木鸡的学生,落在了那个正与斯内普激烈对峙的黑发女孩身上。
他听到了她刚才的那番话。
那番关于“人心”和“野兽”,残忍却又充满了慈悲的辩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