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攥着太后特批的腰牌,指尖被鎏金纹路硌得发疼。宫墙蜿蜒如巨兽脊背,将她引入太医院时,药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三日前太子中毒后,太医院己被封了禁地,此刻廊下还能看见干涸的血迹,几名太医跪在阶前,额头贴着青砖瑟瑟发抖。
“姜娘子请留步。”守在殿外的侍卫横枪拦住去路,“沈大人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我是来给太子诊断的。”姜禾扬了扬腰牌,余光瞥见门扉半掩处,沈砚清正背手立在药柜前,玄色官服上金线绣的獬豸狰狞如兽。她提高声调:“太医院说太子中的是砒霜,可若真是寻常砒霜,太子脉象怎会时断时续?”
沈砚清的身影猛地一顿。他转身时,姜禾注意到他眼下乌青浓重,显然几夜未合眼。“让她进来。”
殿内烛火昏黄,太子面色惨白如纸,腕间缠着的金丝脉枕浸透冷汗。姜禾屏息搭脉,指尖触及的脉象虚浮如絮,却又在某个瞬间泛起尖锐的震颤,像琴弦突然绷断。她猛地想起穿越前在医科博物馆见过的古籍——西域有一种失传的毒药“千机散”,遇热则化,遇寒则凝,发作时如百蚁噬心,非千年雪参不可解。
“去拿银针来。”姜禾扯开太子领口,银针探入锁骨下方穴位时,针尖竟泛起诡异的靛蓝色。沈砚清俯身查看,两人的呼吸几乎撞在一起。姜禾闻到他身上混着墨香与苦艾的气息,想起昨夜他在牢外隔着铁栏递来的桂花糕,喉间不由得发紧。
“千机散......”沈砚清的声音像是从冰层下传来,“此物十年前就绝迹了,除非......”他突然转身,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药柜。姜禾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角落里那排贴着“西域进贡”标签的檀木匣子,最底层的锁扣竟有撬动的痕迹。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姜禾冲出门,正看见一个身着月白道袍的太医慌张地蹲在地上收拾碎片,药碾子滚到她脚边,碾槽里还沾着几缕暗红药末。
“刘太医这是在做什么?”沈砚清不知何时己站在她身后,官靴碾碎了地上的瓷片。那太医猛地抬头,姜禾注意到他耳后有块月牙形胎记——正是那日在御膳房见过的神秘人。
刘太医的手抖得厉害:“老臣、老臣在为太子研磨安神药......”话音未落,他突然抓起药碾子砸向沈砚清,转身便要逃跑。姜禾下意识抬脚绊倒他,却见刘太医从袖中甩出一把银针,针尖泛着与太子体内相同的靛蓝。
沈砚清挥袖挡开银针,金丝绣的獬豸在烛光下闪过冷芒。他擒住刘太医手腕的瞬间,姜禾看见那人袖中滑落半张烧焦的纸,边缘还留着“前朝余孽”西个字。
“放开我!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刘太医突然癫狂大笑,嘴角溢出黑血。姜禾扑过去时,只来得及抓住他染血的指尖,那枚月牙形胎记不知何时己变成诡异的紫色。
“他服了毒!”沈砚清撕开刘太医的衣襟,胸口赫然纹着前朝皇室的朱雀图腾。姜禾蹲下身,从药渣里拈起半片干枯的曼陀罗叶——这是调制千机散的主药之一,而曼陀罗,正是十年前沈府灭门案现场留下的唯一物证。
沈砚清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死死攥着那半张焦纸,指节泛白如骨。姜禾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想起昨夜他隔着铁栏递给她的桂花糕,上面还撒着新鲜的桂花,像是要把整个秋天的温柔都揉进这一块甜腻里。
“沈大人。”她轻声唤他,“千机散需要三十三种药材,其中有五种中原根本没有。”她捡起药碾子里的暗红药末,“这些药粉里,有一味产自吐蕃的雪蚕,还有南洋的龙脑香。”
沈砚清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姜禾知道,他定是想起了十年前那场大火,想起了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香囊,里面装的正是雪蚕与龙脑香混合的粉末。
“有人在故意引你入局。”姜禾将药末包进帕子,“而这个刘太医,不过是枚弃子。”殿外突然响起更鼓,第七声鼓声穿透重重宫墙,惊起栖在檐角的夜枭。姜禾望着沈砚清在烛光下忽明忽暗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这场毒案背后的棋局,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