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秋阳裹着桂花香,却驱不散姜禾后颈渗出的冷汗。黑衣人第三次出现在摊位前,腰间缠着的乌木剑穗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毒蛇吐着信子。
"娘子这手艺,倒像是从海外学来的?"黑衣人摘下斗笠,露出半边烧伤的脸,疤痕在午后阳光里泛着诡异的青紫色。他的目光扫过蒸笼里刚出锅的灌汤包,突然抓起一个,滚烫的汤汁顺着指缝流下,"听闻海外有座蓬莱岛,连灶台都能喷出蓝色火焰,娘子可曾听过?"
姜禾捏着抹布的手指骤然收紧。这是她今早才在心中构思的改良灶台设计,绝不会出现在任何一本宋朝典籍里。她强作镇定地笑着,将新蒸好的枣泥糕推过去:"客官说笑了,民女不过是把祖辈传的方子换着花样做。您尝尝这个,用的是自家晒的蜜枣。"
话音未落,黑衣人的手掌重重拍在案板上,震得瓷碟叮当作响。姜禾的心跳几乎停滞,却见街角突然闪过一抹月白色衣角——是沈砚清的暗卫。她瞬间明白,首辅大人或许就在附近。
"我劝娘子识相些。"黑衣人压低声音,袖中寒光一闪,匕首尖己经抵住她腰间,"三日后巳时,城西破庙......"
"这位客官可是嫌小店招待不周?"清朗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姜禾回头,萧驰野正倚着枣红马,把玩着腰间玉佩,身后跟着五个全副武装的侍卫。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侍卫将刚猎到的野鹿挂在摊位前,"本王特意送来新鲜鹿肉,今晚可要试试娘子的鹿肉火烧?"
黑衣人的匕首瞬间缩回袖中,他深深看了姜禾一眼,转身消失在人群里。萧驰野大步上前,看似随意地将她往身后拉了拉:"脸色这么差,难不成被本王的英姿吓到了?"
姜禾强笑一声,正要开口,却瞥见远处茶楼二楼的雕花木窗后,沈砚清负手而立,玄色官服上的云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手中握着的青瓷茶盏己经空了,显然在此观察许久。
入夜,姜禾收摊时发现竹篮里多了张素笺,遒劲的字迹写着:"明日辰时,城郊竹林。——沈" 她攥着字条的手指微微发抖,白天黑衣人提到的"蓬莱岛"还在耳畔回响。这是沈砚清第一次私下约她,难道他也察觉到了什么?
第二日清晨,薄雾笼罩着竹林。姜禾踩着满地碎叶往前走,忽然听见刀剑相击声。她屏息拨开竹枝,却见沈砚清正在青石上舞剑,剑光如雪,剑气斩断的竹叶纷纷扬扬落在他肩头。
"来了?"沈砚清收剑入鞘,从石桌上拿起个油纸包,"尝尝,东街新开的杏仁饼。"他的语气平淡如常,却在姜禾伸手时,突然扣住她的手腕。
姜禾一惊,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沈砚清的拇指轻轻着她手腕内侧,那里还留着昨夜黑衣人抓握的红痕。"萧驰野说有人威胁你。"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为何不告诉我?"
姜禾望着他紧蹙的眉峰,突然想起上次送桂花糕时,他提起母亲去世后再未吃过甜食的模样。鬼使神差地,她反握住他的手:"我不想给你添麻烦。而且......"她顿了顿,"我感觉你己经在暗中保护我了。"
沈砚清的瞳孔微微震颤,松开她的手时,指尖却若有若无地划过她掌心。他转身从石缝里取出个油纸包,展开竟是她从未见过的图纸:"你昨日和黑衣人交谈时提到的'蒸汽灶台',我画了个草图,你看看可合用?"
姜禾震惊地看着图纸,沈砚清不仅完美还原了她的设想,还在细节处做了改良。她正要开口,忽闻远处传来马蹄声。萧驰野骑着马闯入竹林,看见两人并肩而立的模样,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好啊沈砚清,竟敢背着本王约见佳人!"萧驰野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个锦盒,"瞧瞧本王给你带了什么——西域进贡的藏红花,煮甜汤最是滋补!"
沈砚清慢条斯理地将图纸收好,袖中滑出枚刻着云纹的令牌:"王爷既来了,正好。昨夜京兆府抓获几个形迹可疑的人,供出与城西破庙有关。"他目光扫过姜禾,"或许和某些人三日后的邀约有关?"
萧驰野着藏红花的锦盒,忽然笑出声:"原来沈大人早有安排。不过——"他猛地将锦盒塞到姜禾怀里,"本王的礼物,你可不许不收!"
薄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竹叶的缝隙,在三人身上投下斑驳光影。姜禾握着藏红花的锦盒,看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男子,心中泛起莫名的安定。或许在这暗流涌动的汴京,她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