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也确实如此,若不是宇文成都自己敏锐,杨雪霁也不会告诉他,一来他们并无夫妻之实,二来,她只要能接近宇文成都就好,可不想节外生枝。
但想到方才被迫饮药的屈辱,杨雪霁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愠色:“将军倒是大方,任由盟友被旁人欺辱。”
宇文成都眸光骤然一沉,突然扣住她纤细的手腕,一把将她拖进内室。
杨雪霁踉跄着被他按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清晰地映出两人紧贴的身影——他高大的身躯将她完全笼罩,修长的手指如铁钳般扣着她的肩膀。
“看清楚,”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冰冷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这府里每双眼睛都在盯着你,今藏着解药,明日呢?”
配置解药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被那些人发觉,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端。
镜中的女子脸色微白,唇上还留着他方才擦出的红痕。
杨雪霁确实没有好办法,她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在这龙潭虎穴中,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那将军有何高见?”她故意往后靠了靠,后背贴上他坚实的胸膛,感受到他瞬间绷紧的肌肉。
宇文成都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瓷瓶搁在妆台上,一个黑瓷小瓶搁在杨雪霁手中。瓶身莹润如玉,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
“此药,可解百毒。”他的声音依旧冷硬,指着杨雪霁手中的小瓶。
又转而看向妆台:“桌上的,是避子药的解药,提前服下,不会伤身。”
杨雪霁听着冷冰冰的话,却觉得有温热的感觉,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愫。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宇文成都又放低了音量,淡然开口:“别死了,你还有用。”
杨雪霁拿着两个瓷瓶,正要说什么,却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将军!”允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二公子在正院闹起来了,说非要见您不可!”
宇文成都眉头微蹙,转身时衣袖带起一阵冷风。
他走到门边又停住,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今晚我会派人送晚膳来,别吃其他人送的东西。”
杨雪霁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着手中的瓷瓶。
她轻轻拔开黑瓷瓶塞,一股清冽的药香立刻弥漫开来。
倒出一粒药丸在手心,只见那药丸通体莹白,表面却有着细密的金色纹路,宛如雪花凝结。
“金纹雪莲丹……”她轻声呢喃,这是当世的解毒圣药,据说天下间存量不过十瓶,宇文成都竟随手给了她一整瓶?
宇文成都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处,杨雪霁仍能感受到手腕上残留的温度。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黑瓷小瓶,指尖轻轻抚过瓶身上细腻的冰裂纹。
阳光透过窗棂,在瓶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金色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她掌心游走。
“侧夫人,可要更衣?”新来的小丫鬟樱时的声音让杨雪霁回过神来,府上给她安排的贴身侍女都己经到了,照例,她需要更换符合身份的衣服。
杨雪霁将两个瓷瓶小心地藏入贴身的荷包,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己经沁出一层薄汗,尽量压下情绪,她开口道:“备水,先沐浴。”
浴桶中热气氤氲,杨雪霁将整个人浸入水中,水珠顺着她的睫毛滴落。水面上漂浮着几片梅花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荡漾。
她闭目回想方才的情景——宇文成都的手指擦过她唇角时,那力道大得几乎要蹭破皮,可偏偏又在最后关头收了力道。
她前世不了解他,如今亦是。
更衣时,杨雪霁特意选了件嫣粉色的襦裙。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穿这样鲜艳的颜色,衬得她肤若凝脂。
她对着铜镜将长发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那里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红痕,是昨夜宇文成都掐着她质问时留下的。
“侧夫人,将军派人送晚膳来了。”珠帘轻响,两个穿着杏色比甲的小丫鬟提着食盒进来。
年长些的名叫春桃,是宇文成都院里的;年幼的叫柳莹,是今日刚拨来伺候的。
春桃捧着鎏金食盒,柳莹端着铜盆、帕子等物,杨雪霁身边的樱时立刻上前帮忙布菜。
杨雪霁眼波微转,注意到打扮最复杂的春桃,她方才抬头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的审视,又迅速垂下眼帘,做出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
食盒掀开,热气裹着香气扑面而来。西样时令小菜摆得齐整:清炒芦笋尖、虾仁烩豆腐、火腿煨鲜菇,还有一碟嫩生生的凉拌莼菜。
碧粳米饭莹润如玉,旁边配着一盅荷叶莲子汤。
最底下却单独放着个越窑青瓷小碟,盛着三块玲珑剔透的桂花糖糕,金黄的桂子蜜渍得晶莹,在烛光下泛着琥珀般的光泽。
杨雪霁执起乌木镶银的筷子,指尖在筷身雕琢的缠枝纹上轻轻。这糕点做得极精巧,每块不过铜钱大小,却层叠着七重薄如蝉翼的米皮。
宇文成都可不像喜食甜食之人,不似他院中厨子的手艺。
“这是……”
“回侧夫人的话,”柳莹福了福身,“这是将军院里小厨房做的,将军吩咐,说……”她突然噤声,瞥了眼一旁似有不悦的春桃。
“说什么?”杨雪霁夹起一块糖糕,甜香在鼻尖萦绕。
“说暑气燥热,需备些清甜的吃食。”柳莹声音又低了几分,“还让把去年窖藏的雪水取出来煮汤。”
杨雪霁轻轻“嗯”了一声,宇文家族权倾朝野,宇文成都又手握重兵,有这样的吃穿用度很是正常。
她不动声色地夹起一块,甜香在舌尖化开的刹那,甜糯的口感让她恍惚间回到了那个金碧辉煌的宫殿,恍惚间竟与记忆中的味道重合——就像是前世御膳房做出的味道。
可宇文成都大概率不会爱吃甜食,杨雪霁试探性地开口:“将军此时也在院中用膳?”
“不在,将军很少在府中用膳,”春桃开口道,语气中完全没有柳莹那样的恭敬:“处理完二公子的事之后,将军便去军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