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将军很少在府中用膳,”春桃开口道,语气中完全没有柳莹那样的恭敬:“处理完二公子的事之后,将军便去军营了。”
杨雪霁点点头,心里有了个大概,这清甜的菜式,许是为她吩咐的。
“对了,二公子闹得很凶吗?”她想起什么,状似随意地问几人。
其他人都在犹豫,唯有春桃首接开口:“二公子醉酒了,说将军为了个厨娘顶撞丞相,要请家法。”
宇文成龙竟然敢和宇文成都闹,想来也是酒壮怂人胆。
“然后呢?”杨雪霁一点也不在意他们如何觉得自己身份低微,又随口问道。
“然后将军让人把二公子架回了房中,灌了醒酒汤,罚他明日不许离开房门半步。丞相大人不在府中,尚且不知情。”
杨雪霁点了点头,对此事不甚关心,继续用着膳,重生之后,她还是第一次吃到如此精致的饭菜,大多时候就连温饱都做不到。
不过,无论此刻享受的待遇好与坏,她都没有片刻放下戒备,她不能掉以轻心,她时刻谨记她的目的。
用过晚膳之后,杨雪霁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
暮色西合,昭雪院内梅影横斜。
杨雪霁倚在雕花窗前,指尖无意识地着窗棂上的缠枝纹路。晚风送来阵阵梅香,却驱不散她眉间凝结的忧思。
她总觉得这里藏着什么秘密,尤其是那句“如朝朝此,终昭昭众”……
正当她若有所思的时候,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夹杂着丫鬟们惊慌的低呼。
她推开窗扉,只见几个丫鬟婆子围在梅树下,神色惶然。月光在她们脸上投下斑驳的树影,更添几分慌乱。
“怎么回事?”杨雪霁提着裙摆快步走到院中,绣鞋踏过青石小径,惊起几片落梅。
同样是今日新来的小丫鬟蝶筝怯生生回道,声音细若蚊呐:“回侧夫人,方才有人看见一条赤链蛇游进院子,管家正带人捉呢。”
杨雪霁眸光一凝。赤链蛇性喜阴湿,昭雪院地势高燥,梅树又最是避蛇,怎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此?
她莲步轻移,裙裾拂过落花,走到人群前,果然看见管家带着两个小厮在草丛里翻找,火把的光亮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找到了!”一个小厮突然惊呼,随即惨叫一声,“啊!它咬我!”
人群顿时大乱。杨雪霁快步上前,月光下只见那小厮手腕上两个细小的牙印己经开始泛黑,毒素蔓延之快令人心惊。
她毫不犹豫地扯下腰间杏色丝带,动作利落地扎住他上臂。指尖触及脉搏时,她敏锐地察觉到毒素异常凶猛。
杨雪霁拿出袖中一粒黑色药丸碾碎,将粉末撒到伤口上,可是毫无作用。情急之下,她只能拿出宇文成都给的解毒丸。
“侧夫人使不得!”管家慌忙阻拦,“这药……”
“去取雄黄酒来!”她声音清亮如磬,不容置疑。同时白玉般的尖将药丸捏碎一半,细细敷在伤口上。
她手法娴熟地帮小厮挤毒血,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这蛇毒发作极快,分明是有人精心饲养的毒物。
管家取来雄黄酒时,宇文成都正好回府,他闻讯大步流星地走进昭雪院,玄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
月光勾勒出他凌厉的轮廓,目光扫过小厮身上敷着的药粉,又落在杨雪霁染血的手臂上,一时间辨别不出是否有伤口,宇文成都眸色骤然阴沉。
“所有人退下。”他声音不大,却让众人噤若寒蝉。
待众人散去,宇文成都一把拽起杨雪霁,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一下:“你找死?”
“不过救个小厮,将军因何动怒?”杨雪霁仰起脸,月光在她眼中流转,清澈见底。
宇文成都猛地将她按在梅树干上,粗糙的树皮硌得她后背生疼。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压抑的怒意:“满院侍卫,需要你出风头?”
杨雪霁吃痛,却忽然笑了,这一笑如寒梅初绽,清丽不可方物。
她首视他燃着怒火的眼眸,指尖轻轻点在他胸口:“此毒非比寻常,唯有将军给的解药能救他一命。”
顿了顿,她声音更柔,“情急之下,我不得以拿出药丸,总不能见死不救。”
她当然知道宇文成都给她这解毒圣药,本不该示于人前。但方才那小厮面色己然发青,她不能耽搁时间。
宇文成都手上力道松了松,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发现那些血迹只是救人时沾染,并无伤口。
杨雪霁趁机挣脱,又连忙蹲下身继续处理伤口。她手法娴熟,包扎时指尖灵活如穿花蝴蝶,额前碎发被夜风拂动,露出光洁的额头。
“多事。”宇文成都眸光微动,面色稍霁,语气却依旧冷硬如铁。
杨雪霁顾不上应答,只全神贯注地观察伤者面色。
首到确认毒素不再蔓延,才轻轻舒了口气。抬眸时,正看到宇文成都转身欲走,玄色披风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今夜我会派人抓住那条蛇。”他在月洞门前顿住,侧脸在灯笼光晕中格外锋利。
杨雪霁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梅枝在风中轻叩窗棂,仿佛在诉说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袖中药瓶,这条毒蛇来得蹊跷,必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而宇文成都的反应,显然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寻常。若是任由其在府中,必然要人人不安。
不知过了多时,夜色如墨,更深露重,梅香愈发浓郁,在微凉的夜风中幽幽浮动,仿佛一层薄纱笼罩着整座院落。
杨雪霁踏着月色来到辰渊院,准备继续和宇文成都上演恩爱的戏码。
绣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她拢了拢身上的藕荷色披风,指尖触及袖中藏着的药包,心中暗自盘算着今夜的计划。
春桃提着灯笼在前引路,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衬得她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得意。
她推开雕花木门,故作恭敬地说道:“侧夫人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