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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血色合欢
惊雷劈开夜幕的瞬间，杨雪霁看清了匕首上滴落的血——暗红中泛着诡异的青紫，在刀尖凝成的血珠，啪嗒一声砸在青石板上，绽开一朵妖艳的血花。
铜铃在廊下癫狂乱撞，暴雨裹着血腥气灌入鼻腔。她背抵着黄花梨月洞门，冰冷的雕花硌得她脊背生疼。
她看着三步外那个玄衣浸血的男人，他正缓缓首起身子。烛火幽暗，映得他眉骨如刃，在他身后投下扭曲的阴影。
他眸色沉冷，似淬了寒铁的锋，宛如一只择人而噬的凶兽。血渍在肩头凝成暗纹，他只抬手随意抹去血痕。腕间铁护甲相撞，铮然一声割破死寂。
宇文成都——隋朝的天下第一，皇帝亲封的横勇无敌天宝大将军。
这个名字在她舌尖滚过千百遍，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
前世江都之变，宇文家族亲手葬送了大隋王朝。而眼前这个男人，不仅是大隋朝依赖的擎天之柱，更是宇文家族依仗的中流砥柱。
不过，杨雪霁很清楚——天宝将军从不是明月，他是悬在大兴城头的一柄染血陌刀。
“宇文成都……”她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前世，她虽未亲眼目睹宇文成都参与谋反，但杀死她皇兄的是他父亲宇文化及，将她逼死在大殿之上的，亦是他的亲兵。
那一夜，她亲眼看着皇兄的血染红龙袍，听着叛军的铁蹄踏碎宫门，最后被乱箭穿心而死。
杨雪霁认定，谋反一事宇文家族中每个人都脱不了干系，尤其是宇文成都，他们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此刻，她的仇人眉骨渗血，烛火在他眼底投下晦暗不明的阴影，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重生归来三个月，杨雪霁隐姓埋名潜入宇文府当厨娘，就是为了接近宇文成都，查清前世江都之变的真相，寻找改变命运的方法。
可今夜，她精心策划的复仇计划竟出了纰漏。
“谁派你来的？”
男人低哑的嗓音混着雨声碾过来，杨雪霁咬破舌尖才压下颤抖。
说不害怕眼前人是假的——他七岁作赋惊翰林，十五单骑破敌营，如今弱冠之年便掌三十万雄兵。
更可怕的是，此刻他虽中药力，眼神却依旧清明得骇人。
杨雪霁重生后身上依然带着这柄碎星斩匕——皇兄临终前交给她的防身利器，她日夜藏在袖中，以求自保，此刻却握在仇人手中。
更没想到，他端给宇文成都的晚膳里，竟被旁人下了合欢散。
寒光乍现！
匕首划破雨幕的刹那，宇文成都玄色广袖翻出残影。
杨雪霁只觉腕骨剧痛，那只半个时辰前险些掐断她脖颈的手，此刻正扣住她命门，拇指精准抵在跳动的血脉上。
“我耐心有限，你最好如实交代，”宇文成都气息喷在她耳畔，带着淡淡的沉水香，“姑娘，能活命的机会不会一首有。”
此刻杨雪霁盯着地上扭曲的烛影，只觉得自己也浑身燥热发软，突然想起那盏要命的茶——
半个时辰前，林姨娘身边的姜嬷嬷笑吟吟递来的碧螺春。说是赏她连日来跑腿的辛苦，还特意强调是“老爷从江南带回的新茶”。
多可笑。
她隐忍两月就为接近宇文成都查证前世疑点，什么都还未查到，就成了别人棋盘上一枚过河卒。
那茶里分明下了合欢散，就连宇文成都的晚膳里也是。阴差阳错，她成了别人的替罪羊，难道一切还未开始就要结束？
“放开我！”杨雪霁努力挣脱桎梏，喉间还残留着被掐时的灼痛，她不能死在这里。
剧烈挣扎之下，外衫滑落，肩头那枚火焰状胎记暴露在宇文成都面前。
宇文成都眼神骤变，但很快恢复如常。他着刀柄暗纹，突然冷笑：“碎星斩？皇族之物，怎么会在一个厨娘手里？”
杨雪霁瞳孔骤缩，这匕首是皇兄临终所赠，刀柄内侧还刻着皇族独有的凤翎纹。
宇文成都是皇族最信任的权臣，又统领朝中兵马，认得此物倒也不稀奇，只是，如此一来，岂不是要暴露了！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两人咫尺间的脸。杨雪霁佯装镇定：“不过是意外捡到的，将军若知道来历，那不如交由将军保管。”
听到这样的回答，宇文成都眼神讳莫如深，什么样的谎言能骗过他？只不过，一时间，他也没有选择说破。
杨雪霁被盯得头皮发麻，默默咽了咽口水，看到宇文成都眼中的血色，突然笑了，嫣红的唇瓣绽出妖异弧度：“不过将军现下应该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您此刻经脉滞涩——林姨娘的合欢散，滋味如何？”
她当然要尽力撇清关系，不能命丧于此。
不过，宇文成都早就知道，她一个厨娘是不敢给他下合欢散的，不然她杨雪霁现在哪里还有说话的机会。
她故意贴近刀尖，感受锋刃刺破纱衣的细微声响：“您猜，若此刻有人破门而入，看见您这样对待父亲和林姨娘送来的‘礼物’……”
两人都心知肚明，即便是林姨娘，也不敢给宇文成都下药，唯有一种可能，这件事是宇文化及授意的。
话音未落，窗外果然传来脚步声。杨雪霁趁机附耳轻语：“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我帮将军应对这些许琐事，将军暂且收留我……”
如果能趁此机会接近宇文成都，倒也不失为是一件好事，杨雪霁想赌一把，试探面前这可怕的男人会作何选择。
她声音渐低，指尖划过男人滚烫的胸膛。前世宫闱几年，她太懂如何利用这副皮囊。宇文成都的呼吸明显一滞，眼中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宇文成都是中了合欢散不假，不过那被他早早识破的小伎俩影响并不大，晚膳他只动了一筷子，又在第一时间划破了手臂，此刻几乎己经不会影响他了。
但面前这个女人，绝不是简单的厨娘……
宇文化及和林姨娘的筹谋，他也心知肚明，现如今，或许是需要一个障眼法来帮他应对这一切。
卯时三刻，允执带着大夫破门而入时，看到的便是这般骇人景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