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孤儿院的铁门在电动自行车驶来时,发出铁锈与金属摩擦的哀鸣,门轴处积年的锈迹被碾出细碎的红末,轮胎碾过碎石路时也是这般令人心头发紧的声响。
“小棠?” 院长嬷嬷的白围裙沾着面粉,看见她时手里的擀面杖 “咚” 地砸在案板上,木案上的面团被震得跳起半寸,院长雀跃的声音裹着厨房特有的甜香扑过来:“真的是你呀小棠,快进来喝碗绿豆汤,刚从冰箱里捞出来的,冰得透心凉。”
晾在绳上的被单在风里翻飞,蓝白格子的布料扬起又落下,阳光透过布料的缝隙,在苏棠肩头投下细碎的光斑。
这触感太熟悉了,像极了她刚被送来时,院长披在她身上的那件旧毛衣,羊毛纤维蹭过脸颊时,带着阳光晒过的暖香,还有嬷嬷袖口沾着的奶渍味。
“嬷嬷。” 她接过青瓷碗,碗沿的冰珠顺着指缝滑进袖口,绿豆汤的凉意在喉间化开,苏棠盯着碗底的莲纹轻声问:“最近院里怎么样啦?上次来看的那个小不点,感冒好了吗?”
院长坐在对面的竹椅上,藤条在她身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好着呢,你说的是小宝吧?早好了,现在皮得很,天天追着大白鹅跑。”
她用围裙擦了擦手:“现在咱院里呀,可是越来越好了。”
院长看着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眼里满是慈爱:“纪家你应该知道吧,以前呀,是纪家大小姐一首在资助我们,每年冬天都给孩子们送羽绒服,那料子软得像棉花糖。后来... 唉,好人没好报呀。”
院长说到这里眼里满是惋惜,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呀,说没就没了。
后来她又想到什么,眼角的皱纹突然堆在一起,拿起案上的擀面杖无意识地转动着:“不过,纪家二少爷就续着纪小姐一首在资助我们呢。”
她抬眼看向不远处排队打绿豆汤的小孩们,阳光落在他们毛茸茸的头顶,眼里满是希冀:“上个月还让人送来台新冰柜,说是天热了给孩子们存冰棍,牌子还是进口的呢。”
苏棠点点头,也看着这群小朋友出神,穿红背心的小男孩正踮着脚够水龙头,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搪瓷碗,小心翼翼地不让汤水洒出来,他们的笑脸像院子里晒着的向日葵,朝着阳光的方向使劲生长。
客厅的老式电视机正播放着《喜羊羊与灰太狼》,片尾曲的旋律欢快地跳着,这是苏棠小时候最爱看的动画片。
记得有次发烧,院长就抱着她坐在这张藤椅上,守着电视看了一下午,退烧药的苦味混着嬷嬷身上的肥皂香,是她童年里最安心的味道。
院长似乎想到什么,突然一拍大腿,木案上的面粉被震得扬起细雾:“看我这记性!”
她踩着木梯往角落的铁架爬,梯脚在水泥地上划出浅痕,积灰的纸箱被拖下来时,扬起的尘埃在光柱里跳舞:“既然来都来了,顺便也把属于你的东西带走吧。”
院长从纸箱里拿出个铁皮盒子,她将串钥匙递过来,最末端的小铜鱼挂件晃出细碎的响:“这就是你当年的衣物了,裹在你襁褓里的。” 她的指尖划过锁孔:“如今也是物归原主了,我也算是完成一桩使命了。
苏棠听到“使命”二字,心头忍不住一颤。
指尖触到冰凉的铜锁时,怀表在口袋里微微发烫。
这世间,又怎么能有这般高洁的人呢?院长薪资本就微薄,却总把最好的留给孩子们,把抚养他们看作是使命,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
当年她半夜发烧,是院长背着她走了三公里夜路求医,回来时鞋跟都磨掉了一只。
她从来都不奢求什么,她每次主动找苏棠都是关心她过得好不好。
自行车铃声突然从门外传来,清脆的 “叮铃” 声划破院子的宁静,苏棠猛地转头,看见纪丞司南在院子里正支起单车脚撑,他今天换了件浅灰色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间的机械表,阳光在他发梢跳跃,像撒了把金粉。
“纪先生?” 院长一脸惊喜,手里的擀面杖激动的差点想丢掉:“您怎么也来了?刚还跟小棠说起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