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墨盯着面前那碗稀饭。
米脂浓稠得近乎胶质,表面浮着一层细腻的油光,像熬煮过头的米浆,又像是某种缓慢凝固的液体。他用勺子轻轻搅动,黏稠的阻力让他想起小时候生病时,母亲煮的那碗加了蜂蜜的米糊——温暖、厚重,带着令人安心的甜腻。
可这碗稀饭的温度却不对劲。
滚烫的蒸汽扑在脸上,但勺子舀起的米粒刚一入口,喉咙里却像吞下一块冰。
他皱了皱眉,强迫自己咽下去。
“毛毯般厚重感的细腻稀饭……”他低声重复着规则要求的描述,舌尖残留的冰冷触感让他胃部微微痉挛。
鹌鹑蛋静静地躺在盘子里,蛋壳上的裂纹像是某种精密的纹路,指尖触碰时,竟传来轻微的脉搏般的跳动。
他捏起一颗,轻轻剥开——
蛋白上蜿蜒着几缕细如发丝的血痕。
“晒过太阳的鹌鹑蛋……”他盯着那几丝暗红,喉咙发紧,“令人感觉熟悉的……”
背后的咀嚼声忽然停了。
张子墨的指尖僵住。
食堂的灯光闪烁了一下,角落里那个一首背对他的“人”,肩膀的耸动停止了。
空气里弥漫着某种腥甜的气味,像是炖煮过头的肉汤,又像是……铁锈。
他缓缓转头,眼角余光扫向角落——
那个“人”依旧背对着他,但它的脖颈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歪斜着,后脑勺的头发稀疏黏连,露出下面青灰色的头皮。
它的手放在桌上,指节泛白,正死死攥着一把餐刀。
刀尖上沾着某种暗色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盘子里。
张子墨猛地收回视线,强迫自己继续吃饭。
规则五:进食时必须详细描述。
他咬了一口鹌鹑蛋。
蛋黄在舌尖化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冲上鼻腔——那不是蛋的味道,而是血。
“晒过太阳的鹌鹑蛋……”他强忍着恶心,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发颤,“蛋黄的质感像……像潮湿的沙粒,带着……金属的余味。”
话音刚落,碗里的稀饭突然泛起一层细密的泡沫。
血色的泡沫。
张子墨的呼吸一滞。
他犯错了。
描述不够精确——或者说,他暴露了自己察觉到的异常。
泡沫越积越多,稀饭的表面鼓起一个个小泡,又“啵”地破裂,溅出几滴暗红色的液体。
角落里的“人”缓缓站了起来。
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张子墨的指尖死死扣住桌沿,掌心渗出的冷汗让木纹变得湿滑。
不能逃。规则二:禁止离开座位。
他死死盯着那碗正在异变的稀饭,喉咙发紧——
“毛毯般厚重感的细腻稀饭,表面泛起……泛起如同陈旧伤口的血沫,温度在口腔里分层,上层灼热,下层刺骨。”
泡沫的鼓胀忽然停滞了。
几秒钟后,血色缓缓褪去,稀饭恢复了原本的乳白色。
但角落里的“人”己经转过身来。
张子墨没有抬头。
他的视线死死固定在餐盘上,但余光里,一双青灰色的脚正缓缓向他靠近。
一步。
两步。
腐烂的肉腥味扑面而来。
那“人”停在了他的桌边。
一只布满尸斑的手,缓缓按在了他的餐盘边缘。
指甲缝里嵌着碎肉,指关节扭曲变形,像是被暴力折断后又胡乱拼凑回去。
张子墨的呼吸几乎停滞。
那只手慢慢推过来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然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首到食堂的门“砰”地关上,张子墨才敢抬头。
桌上的纸条被血渍浸透了一半,但剩下的字迹依然清晰——
“咀嚼时,必须闭眼。”
“否则,你会看到‘它’在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