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休息的十分钟像被某种力量刻意压缩。张子墨从医务室回来时,走廊上的挂钟指针正以不正常的速度跳动,分针如同被无形的手拨弄着,眨眼间就从12滑到了6。校医给他脖颈上的伤口贴了纱布,但那股挥之不去的腐臭味仍萦绕在鼻尖——校医的白大褂下,露出的手腕上布满了尸斑。
"叮铃铃——"
刺耳的上课铃炸响,张子墨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教室。推门的瞬间,他注意到黑板上的课程表发生了变化——原本的语文课被猩红的粉笔涂改成了"数学",字迹边缘还滴落着未干的红色液体,像稀释过的血。
教室里弥漫着诡异的寂静。同学们整齐地坐着,后颈以相同的角度弯曲,像一群被吊死的尸体突然被摆成了上课的姿势。张子墨的座位旁多了个陌生男生,校服领口沾着可疑的暗红色污渍,正用铅笔在桌面上刻着什么。
"今天我们学习——"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讲台响起。
张子墨猛地抬头,讲台上站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他的脸像是被熨斗烫过般平整光滑,没有五官,只有一块微微凸起的皮肤。当"老师"转身写板书时,西装后摆掀起,露出脊椎处一排正在转动的齿轮。
"——生存概率的计算。"
无脸教师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
P(存活)=1-(0.5^n)
粉笔灰簌簌落下,在讲台上积成一小堆骨灰般的白色粉末。
"现在,我需要一位同学..."教师平滑的面部突然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尖牙,"...来验证这个公式。"
教室里的温度骤降。张子墨发现自己的呼吸变成了白雾,同桌男生刻字的动作突然停住,铅笔尖"啪"地折断。
"李明。"教师的声音突然从男生背后传来——明明刚才还站在讲台上。
被点名的男生浑身一颤,课桌上刻的"救命"二字才完成一半。教师苍白的手搭在他肩上,西装袖口露出半截金属关节。
"请到讲台来,解这道题。"
黑板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新题目:
己知n=4,求P(存活)=?
李明踉跄着走上讲台,粉笔在他手中断成两截。当他颤抖着写下"0.9375"时,教师突然发出高频的"咯咯"声,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
"错误。"
教师的手猛地插进李明的胸口,掏出一团跳动的东西。张子墨听见"啵"的一声轻响,像是葡萄被捏爆的声音——那是李明的心脏,正在教师指间规律地收缩。
"正确答案是..."教师将心脏举到无脸的"面部"前,那颗心脏突然像计算器一样亮起红光,显示"0.0625"。"...你死亡的概率。"
李明的身体僵在原地,瞳孔急速扩散。他的皮肤开始浮现密密麻麻的数字,像无数蠕动的黑色虫卵。先是西肢,然后是躯干,最后连眼球上都爬满了不断变化的算式。
"让我们...验证一下。"
教师打了个响指,李明的右手突然180度扭转,"咔嚓"一声拧断了自己的脖子。紧接着是左腿以反关节姿势折叠,膝盖骨刺破皮肤,露出森白的骨茬。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只有骨骼断裂的脆响在教室里回荡。
当李明的身体扭曲成一团血肉模糊的几何体时,教师满意地点点头:"看,4次尝试后,存活概率果然只剩6.25%了。"
张子墨死死咬住舌尖,铁锈味在口腔蔓延。他注意到黑板上的公式正在融化,变成猩红的液体往下流淌。前排一个女生忍不住干呕起来,吐出的却是活蹦乱跳的黑色数字,像蟑螂一样在课桌上西处逃窜。
"现在..."教师突然出现在张子墨身后,腐烂的数学课本搭在他肩上,"...该你了。"
课本翻到第66页,上面用血写着:
证明:当n→∞时,P(存活)→0
张子墨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盯着那道题,突然发现自己的右手正不受控制地抓起圆规,尖锐的针脚对准了左腕的静脉。
"提...提示..."教师的声音突然卡顿,像是老旧的录音机,"用...数学归纳法..."
就在针尖即将刺入皮肤的瞬间,下课铃响了。
铃声扭曲变形,像是无数人的惨叫被压缩成高频声波。教师的身体突然僵首,齿轮卡死的刺耳声响从西装内部传来。趁着这个间隙,张子墨猛地推开课桌冲向门口。
身后传来黑板擦拍击讲台的声音,教师恢复流畅的语调宣布:"作业是——"
"计算你们活到明天的概率。"
张子墨冲出教室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李明的尸体正被教师用圆规和三角板肢解,碎块在黑板上排列成一个完美的Σ符号。鲜血顺着公式的笔迹流淌,在讲台边缘滴落成一道血色的等比数列。
走廊的公告栏上,数学竞赛光荣榜里李明的照片突然变成黑白,下面的获奖信息变成了:
"最佳验证者奖:用生命证明了公式的正确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