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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窈“哎呀”一声，低头一看，心疼得小脸都皱了起来。她那条最喜欢的、水绿色的细棉布裙子，侧边被刮开了一道寸许长的口子，边缘毛糙，像一张咧开的嘴，破坏了整条裙子的秀气。
“娘！你看！”是窈扁着嘴，拎着破损的裙角，声音里带着哭腔。这裙子料子好，是她磨了王秀娘好久才给做的。
王秀娘看了一眼，没好气地数落：“走路不长眼！多大个人了！回去补补吧，凑合穿。” 说着又弯腰去采她的野菜。
是窈闷闷不乐地跟在后面，手指无意识地揪着那破损的边缘，心疼得不行。这口子这么明显，补丁打上去多难看啊。
回到家，聂晟正帮着是根生劈柴。看到是窈垂头丧气地拎着裙角进来，小嘴撅得能挂油瓶，他放下柴刀，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的目光落在她裙子的破损处。
是窈委屈巴巴地把裙子扯给他看：“被树枝刮破了……”
聂晟没说什么，只是朝王秀娘那边看了一眼，王秀娘还在为裙子的事气不顺，哼了一声算是听见了。聂晟便道：“婶子，借您针线用用？”
王秀娘愣了一下，狐疑地瞥他一眼，还是指了指屋里：“笸箩在炕头柜子上，自己拿。” 她倒要看看，这五大三粗的汉子，能折腾出个什么花样来。
聂晟很快拿来了针线笸箩，里面针头线脑颜色倒是齐全。他搬了张小板凳，就坐在院里的石磨旁。此时夕阳西沉，橘红色的余晖温柔地笼罩着小院，也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
是窈好奇地蹲在旁边看着。
只见聂晟用他那双骨节分明、指腹带着厚茧、一看就是干惯了粗重活计的大手，拈起一根细小的缝衣针，动作却异常沉稳而熟练。他挑了一缕与裙子颜色几乎一致的青绿色丝线，穿针引线，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他的手指在布料破损的边缘灵巧地翻飞着，针脚细密得如同精心排列的米粒，均匀而整齐，迅速地将那道裂口缝合。更令人惊讶的是，缝合完成后，他并未停下，而是换了稍深一点的翠绿丝线，在那道缝合的痕迹上，极其细致地、一针一线地绣了起来。
不过片刻功夫，一朵小巧玲珑、含苞待放的梅花便跃然裙上。那梅花只有指甲盖大小，花瓣层叠，蕊心微黄，绣工精巧得几乎看不出是后来绣上去的，浑然天成地覆盖了那道难看的破口，反而成了裙子上一个别致清雅的装饰。
是窈看呆了，乌溜溜的眼睛瞪得溜圆，小嘴微张，连呼吸都忘了。
王秀娘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看着那朵栩栩如生的梅花，脸上的惊愕藏都藏不住。她拿起裙子，凑到眼前仔细端详那细密得不像话的针脚和精巧的绣工，又抬头看看聂晟那双布满粗茧的大手，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聂晟将线头咬断，把裙子递给还在发呆的是窈，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以前……学过一点。”
是窈接过裙子，手指轻轻抚过那朵小小的梅花，柔软细密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抬头看向聂晟，夕阳的金辉落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这“一点”的手艺，连同那个神秘的包袱，再次无声地印证了他绝非一个普通的流亡者。他身上的谜团，如同这朵悄然绽放的梅花，在是窈的心底，烙下了更深的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