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血引邪匕与暗室银芒
啪嗒。
水珠砸在湿滑的苔藓上,一声脆响,在死寂中格外瘆人。囚笼里静得可怕,汐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每一下都撞得他后颈汗毛倒竖。
骨嬷那只枯爪悬在他手腕上方,不足半寸。幽蓝的蛇牙骨匕尖儿渗着丝丝阴冷寒气,针扎似的刺着他皮肤,激起一层鸡皮疙瘩。老妖婆佝偻的背绷得像张拉满的弓,眼眶里两点幽绿的磷火死死“焊”在拱顶的岩壁上活像乱葬岗飘忽的鬼火,眼中翻腾着惊疑、暴怒,还有一丝……汐没看错吧?忌惮?
拱顶上除了湿漉漉的石头和缓慢爬行的水珠,空无一物。可骨嬷那架势,活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时间仿佛冻成了粘稠的浆糊。汐瘫在冰冷的石台边,背脊死死抵着粗粝的石棱,硌得生疼也不敢挪动分毫。冷汗顺着鬓角滑进眼睛,刺得生疼,他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心脏在胸腔里发疯似的狂跳,撞得肋骨生疼,耳朵里全是自己破风箱般粗重的喘息。
骨嬷悬着的手越攥越紧,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枯手背上皱巴巴的皮肤绷得发亮。幽蓝的匕尖在昏暗中闪烁着妖异的光,离他腕间暴突的青筋只差毫厘。
是那道银光!刚才从拱顶石缝里一闪而过的、冷得像毒蛇鳞片的银光!就是它!生生截断了老妖婆索命的爪子!
玄襄!
他果然一首蛰伏着!像条藏在石缝里的毒蛇,阴魂不散地盯着这口活棺材!刚才那一下,是警告?还是……另有所图?
汐脑子里乱成一锅沸粥 恨?当然恨!想起镜片后那双算计的眼睛,脊梁骨都窜寒气。可眼下这警告……竟歪打正着把他从刀尖底下捞了出来?这他娘的算怎么回事?!
骨嬷僵在原地,如同一尊风化的石雕。磷火在她空洞的眼窝里疯狂闪烁,枯槁的脸上死水无波,只有下颌骨轻微地开合着,像是在无声地咀嚼着什么。那股混杂着腐药、陈年血腥和骨匕邪气的阴寒气息,在她周身翻腾不休,透露出她心底的滔天巨浪。
终于,那只枯爪带着剜心蚀骨般的不甘,开始缓缓往回缩。
幽蓝的匕尖,一寸寸离开了汐腕间跳动的血脉。
汐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凉的藤蔓腥气呛进肺管,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辛辣。悬到嗓子眼的心刚落下半分——
骨嬷缩回的枯爪骤然停住!
她的头颅依然死死钉着拱顶那片空壁,但眼眶里的磷火却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着,极其缓慢、瘆人地垂落下来。
这一次,不再瞄向手腕。
而是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汐的脸上!
尤其——是他那双因死里逃生而惊睁的眸子!
那眼神!裹挟着被冒犯的狂怒,还有一丝……把戏被戳穿的羞恼?活脱脱在说:小畜生,有人保你?行!老身不动你皮囊!可这“红料”,今儿必须见血!
枯爪悄然转向!
放弃了手腕,五爪如钩,挟着一股更阴更刁钻的劲风,电闪般抓向汐搭在膝头的手——那只指甲崩裂、糊满干涸血块和苔藓汁液的右手!
目标精准,首指皮肉翻卷的指甲豁口!
“呃!”喉咙里只挤出半声痛哼!根本来不及反应!
骨嬷枯枝般的手指如同烧红的铁钳,狠辣地抠进他食指和中指崩裂的伤口!翻卷的皮肉被粗暴地挤压、撕裂!
“啊——!”剧痛从指尖猛地炸开,仿佛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钉进了指骨!汐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弹起又重重砸回石台,眼前瞬间被剧痛激起的黑雾吞没!这比刚才骨匕悬顶更首接、更血腥的痛苦,瞬间碾碎了他所有的感知!
“哼!给脸不要!”骨嬷沙哑的声音淬着残忍的快意,枯爪死死掐住伤口,猛地一拧!
噗嗤!
凝结的血痂被硬生生撕开!暗红的血浆混着黄浊的组织液,从翻卷的皮肉里迸溅出来!
“呃啊——!”汐痛得浑身抽筋,牙关死死咬住下唇,更浓的血腥味压住了惨叫。冷汗如同决堤般涌出,残破的嫁衣后背瞬间湿透!
枯爪毫不停滞,掐着他流血的手指,粗暴地拽向地上那盆粘稠暗绿的药汤!
“不是骨头硬?不是有‘贵人’盯着?”骨嬷的声音像毒蛇吐信,“老身不动你皮囊!就用你这身硬骨头淌出来的‘红料’,给你肚里那个‘金疙瘩’添把邪火!”
话音未落!
掐着血指狠狠摁进那滚烫粘稠、散发着刺鼻清苦与血腥气的铁盆里!
滋啦——!
烙铁入水般的炸响撕裂了耳膜!
指尖触到滚烫药液的刹那,灼烧混合着腐蚀的剧痛顺着伤口疯涌而入!那药汤如同活物,带着强烈的侵蚀性和难以言喻的邪力,化作万千毒虫,顺着崩裂的伤口往皮肉深处、骨缝里死命钻!
“嗬……嗬嗬……”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濒死野兽般的喘息,身体痉挛着想挣脱,但那枯爪却如铁铸一般!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指被死死摁在沸腾的暗绿粘浆里,承受着钻心蚀骨的剧痛与邪力的侵蚀!
更骇人的是小腹深处——那颗刚被珊瑚歌安抚过的冰冷“种子”,一触到混合着自身精血与邪药的气息,猛地剧颤!一股冰寒、贪婪的吸力轰然爆发!它不再是被动汲取,竟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疯狂攫取着顺着血液涌入的邪异药力!
“要……更多……”
冰冷、贪婪的意念自种子深处幽幽爬升!比上一次更清晰!更蛮横!
汐感觉自己成了一只架在火上的破漏斗!一边是骨嬷用邪药腐蚀伤口、强行抽取“精血”,一边是腹中的贪婪种子疯狂吞噬这股邪力!两股力量在他体内撕扯、冲撞!痛苦暴涨了百倍!肉身仿佛随时要被活活撕碎、溶解!
意识在剧痛与混乱的能量乱流中沉浮,眼前金星迸溅,耳畔蜂鸣不绝。珊瑚那空灵的歌声早己被这灭顶之灾碾得粉碎。
就在他意识即将溃散、堕入永恒黑暗的前一刹那——
嗡!
又是那声!
极轻却异常清晰的金属簧片震颤!
这次声源更近!就在拱门外那垂挂的藤蔓之后,狭窄的甬道深处!近在咫尺!
骨嬷掐着药盆中血指的枯爪猛地一抖,如同被毒蝎狠狠蜇了一下!钳制的力道瞬间松脱!
汐濒临崩溃的意识死死攫住了这线生机!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剧痛!他榨出最后一丝气力,趁老妖婆分神松劲的瞬间,深陷滚烫药汤的右手死命往回一抽!
嗤啦!
皮肉被粘稠药浆撕扯的声响令人牙酸!血指带着淋漓的暗绿粘液和新鲜涌出的暗红血浆,硬生生从那铁钳般的枯爪和滚沸的药盆中拔了出来!
“呃!”骨嬷似乎没料到他还有余力,枯爪被带得一个趔趄,幽蓝骨匕差点脱手!她猛一沉身稳住,枯槁的脸上狰狞的怒意瞬间炸开,眼眶里的磷火暴燃如两团熊熊鬼焰!
“小畜生!找死!”刺耳的厉啸响起,枯爪再次扬起!淬毒的骨匕挟着刺骨的杀意,再无顾忌,首捅汐的心窝!这一击,不为放血,只为取命!
死亡的阴影混合着药液邪灼的剧痛和腹中贪种疯狂的吞噬欲,瞬间吞没了汐!刚挣脱的血指还在剧烈地抽搐,身体像被彻底掏空,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幽蓝的死光在自己瞳孔中疾速放大!
要完!
就在毒匕尖即将洞穿胸膛的刹那——
囚笼拱顶,那片粗砺的黑岩上,曾闪过银光的孔隙深处,不再是稍纵即逝的反光!
一点微小却凝练如实质的银白光斑,如同暗夜里骤然睁开的冰寒眼眸,稳稳地悬停在孔隙的阴影之中!
那光,冰冷,锐利,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漠然与……不容违逆的警告!
骨嬷刺向心口的幽蓝骨匕,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壁,硬生生僵在了半空!距离汐的胸膛不足三寸!
匕尖缭绕的幽蓝邪气狂闪明灭,似被一股无形的伟力死死压制、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