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高二下学期的序幕在料峭春寒和才翻新的课程表中拉开。
校园里沉睡的草木被春风唤醒，抽出嫩绿的新芽，带来一丝生机，却驱不散林澈心头日益沉重的阴霾。
流言如同生命力顽强的藤蔓，在寒假短暂的沉寂后，随着新学期的开始更加疯狂地滋长蔓延。
“冰山学霸倒追暴戾校霸”的故事被添油加醋，演化出无数离奇的版本，成为课间走廊、食堂餐桌永不枯竭的谈资。
林澈感觉自己像被钉在名为“陆野”的十字架上，承受着无处不在的审视和揣测。他只能将自己更深地埋进题海，用物理公式和化学方程式构筑起脆弱的堡垒，试图隔绝外界的喧嚣。
只有在深夜台灯下，当那张《城市荒原》冷峻的封面映入眼帘时，心底才会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拒绝承认的悸动。
“共进午餐”的任务像每日一次的凌迟，持续进行着。
最初的窒息和尴尬，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竟也磨出了一层麻木的厚茧。
林澈依旧准时出现在陆野对面，沉默地进食，只是那紧绷的神经似乎松弛了一丝丝。
陆野也从最初的视若无睹，变成了偶尔会在他坐下时，眉头象征性地皱一下，然后便继续和赵强说话，或者专注地解决自己餐盘里的食物。
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心照不宣的“空气墙”。
然而，冰层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一次午餐。陆野正皱眉对付着一块难啃的排骨，赵强唾沫横飞地讲着昨晚篮球赛的某个精彩瞬间。
“……然后那球唰一下，空心入网！帅炸了！野哥你说是不是？” 赵强激动地看向陆野。
陆野正跟骨头较劲，含糊地“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坐在对面的林澈，似乎被赵强夸张的肢体动作吸引，无意识地抬了下头。
他的目光恰好掠过陆野，落在他因为用力而微微鼓起的腮帮和紧蹙的眉头上。
那副跟食物较劲、略显笨拙又带着点孩子气认真的模样，与球场上凶狠矫健的身影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林澈的嘴角，极其细微地、不受控制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笑意转瞬即逝，快得像幻觉，立刻被他垂下的眼睫和恢复的平静表情掩盖。
但陆野却捕捉到了！他正巧因为赵强的追问抬起头，视线猝不及防地撞上了林澈脸上那抹一闪而过的、极淡的笑意。
陆野的动作顿住了。那块骨头还卡在嘴里。他有些错愕地看着林澈。
林澈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刻低下头，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红。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赵强还在兴奋地追问：“野哥？野哥你咋不说话？”
陆野猛地回过神，有些狼狈地吐出骨头，掩饰般地咳嗽了一声，含糊道：“……还行。” 他不再看林澈，只是拿起旁边的水杯猛灌了一口，眼神却有些飘忽，那抹短暂的笑意像投入心湖的石子，留下了一圈圈微澜。
几天后，又一次午餐。
林澈安静地吃着饭，陆野和赵强在讨论即将到来的月考。
“物理完了，” 赵强哀嚎，“牛顿那三大定律我就没整明白过！还有那该死的摩擦力……”
陆野没说话，只是烦躁地用筷子戳着餐盘里的米饭，眉头紧锁。他的物理成绩，一首是拖后腿的重灾区。
林澈正小口喝着汤，闻言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想起陆野手臂上那道己经淡去的伤疤，想起月考后那张被揉烂的纸条，想起前世那双熄灭的眼睛……一种莫名的冲动，混杂着系统任务带来的惯性，让他鬼使神差地、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地，插了一句：
“……其实，受力分析…画图会清晰很多。”
声音很轻，带着点不确定和犹豫，像羽毛拂过。
赵强没听清，疑惑地“啊？”了一声。
陆野却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首首射向林澈！那眼神里有探究，有被打断的不悦，但更多的是一种……意外？这家伙……在跟自己说话？还提物理？
林澈被他看得心头一跳，立刻噤声，低头假装专心喝汤，汤匙碰到碗壁发出轻微的脆响，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陆野盯着他看了几秒，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嗯”了一声，重新低下头，但握着筷子的手却无意识地紧了紧。
那句低语，像一颗微小的种子，落入了沉默的土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