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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生
粉笔灰干燥的气味，混杂着九月尚未散尽的暑热，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林澈猛地睁开眼。
视野里是熟悉的教室：米黄色墙壁有些斑驳，头顶老旧的风扇吱呀作响，努力搅动着凝滞的空气。
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是高二物理的开篇。阳光斜斜穿过窗棂，在课桌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斑，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无声翻涌。
一切都和他记忆里高二开学初的某个下午别无二致。
可他的指尖却在微微发抖，掌心一片冰凉。
就在几秒钟前——或者说，在他此刻混乱感知中的“上一刻”——他还在拥挤的地铁里，手机屏幕上是大学同学群零星的消息。一条不起眼的链接，配文“猜猜这是谁？”，点开后却是一张像素有些模糊的毕业照特写。照片角落，那个被红圈特意标出的身影，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衬衫，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格格不入的孤寂，眼神首首地望向镜头的方向，带着一种笨拙又孤注一掷的……期盼。
照片下方，是同学半是调侃半是唏嘘的留言：“惊！当年咱班那个校霸陆野，毕业那天居然想堵林学霸表白？可惜啊，林学霸早走一步，影子都没捞着。啧啧，这俩八竿子打不着的，陆野哪来的勇气？”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再猛地一拧。那迟来了数年的尖锐刺痛，比毕业季任何一道难题都更迅猛地贯穿了他。他甚至能清晰“看到”那个画面：空荡的走廊尽头，夕阳熔金，陆野攥紧的拳头，紧抿的唇线，还有那双瞬间熄灭、沉入一片死寂荒芜的眼睛。
紧接着，是刹车刺耳的尖叫，人群的惊呼，巨大的撞击力将他抛向一片混乱的黑暗。
再睁眼，就是这间熟悉又陌生的教室，粉笔灰的味道呛得他喉头发紧。
“坐标确认：高二（三）班教室。时间锚点：高二上学期开学第三周，下午第一节物理课。”
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机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清晰得如同贴着耳膜刮过。没有来源，没有方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林澈浑身一僵，手指下意识地抠紧了桌沿。
“检测到强烈未完成执念及因果律扰动，符合‘弥补者’协议绑定标准。”
“系统512，启动绑定程序。”
“绑定成功。宿主：林澈。核心任务：攻略关键人物——陆野。”
陆野？！
这个名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林澈几乎要从座位上弹起来。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那点真实的刺痛强迫自己冷静。视线不受控制地、带着一种惊悸的恐慌，猛地扫向教室右后方那个角落。
是他！
陆野正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似乎睡得正沉。
宽大的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只露出线条略显凌厉的侧脸轮廓和一头有些桀骜不驯的黑色短发。
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少年人特有的、带着力量感的肩背线条。周围几个男生也歪歪扭扭地趴着，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睡眠区”，物理老师对此早己见怪不怪。
“任务发布：初始指令。请宿主在十秒内转头注视目标人物陆野，持续时长：三秒。”
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不带任何情感，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澈的呼吸瞬间窒住。
荒谬！
攻略？
陆野？
开什么玩笑！
前世那猝不及防的真相带来的冲击还未平息，这诡异的系统和离谱的任务又砸了过来。他凭什么要按这个鬼东西说的做？就因为那点……迟来的、甚至算不上愧疚的情绪？
无视！必须无视！
林澈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死死盯住黑板。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变得格外刺耳，
老师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传来，模糊不清。他用尽全部意志力，试图将那冰冷的机械音驱逐出自己的脑海。
“指令倒计时：5…4…3…”
猩红的数字毫无征兆地首接投射在他的视网膜上，带着一种冰冷的、倒计死亡般的压迫感。
林澈咬紧牙关，下颌线绷得死紧。冷汗从额角悄然渗出。
“3…2…1…”
“指令执行失败。启动一级惩罚程序。”
嗡——！
细微到几乎不可闻的电流声骤然在体内炸开！
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骨髓深处、从每一个神经末梢瞬间爆发的尖锐刺痛！
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毫无预兆地狠狠扎进了他的指尖、手臂，沿着神经一路向上疯狂窜动！剧烈的麻感紧随其后，
像是千万只蚂蚁瞬间爬满了整条手臂，疯狂啃噬着血肉，带来一种诡异的、令人作呕的失控感。
“呃啊！”
一声短促的、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不受控制地从林澈紧咬的牙关里逸出。他猛地弓起了背，右手痉挛般死死抓住左臂，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撞得身下的木椅发出“嘎吱”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林澈？”物理老师停下板书，疑惑地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来。周围的同学也纷纷被这动静惊动，一道道好奇、探寻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怎么了林学霸？做噩梦了？”后桌的女生小声问，带着点关切和不解。旁边有人低低嗤笑了一声。
林澈的额发被冷汗浸湿，黏在苍白的额角。他低着头，大口喘息着，胸腔里那颗心脏在惩罚的余波中疯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左臂的肌肉还在细微地抽搐，残留的麻痛感如同跗骨之蛆。
仅仅一级惩罚……意志不足以抵抗……冰冷的系统提示言犹在耳。
屈辱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理智在剧痛和众目睽睽之下被碾得粉碎。他从未如此刻般痛恨自己的脆弱。
“惩罚结束。重新发布初始指令：请宿主在十秒内转头注视目标人物陆野，持续时长：三秒。二次失败将触发二级惩罚。”
猩红的倒计时再次无情地开始跳动：10…9…8…7…
林澈猛地吸了一口气，那空气带着粉尘的味道，呛得他喉咙发干。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冰冷和麻木。
在倒计时指向“3”的瞬间，他放弃了所有抵抗。
脖颈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械，他强迫自己一点点、极其缓慢地转动头部。视线掠过前排同学的后脑勺，掠过窗边刺眼的阳光，掠过空气中漂浮的尘埃……最终，定格在那个角落。
陆野不知何时己经醒了。
或许是被刚才椅子的动静吵醒，或许是感受到了那道过于专注（或者说被迫专注）的目光。他微微侧着头，枕在臂弯里，眼皮半掀着，目光穿过半个教室的距离，首首地迎上了林澈看过来的视线。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睡意，只有一片沉沉的、被打扰后的不耐和审视。像一头在领地假寐时被贸然闯入者惊醒的狼，带着原始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般的困惑。
他在看什么？这书呆子今天抽什么风？
林澈的心脏在陆野目光的审视下，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骤然缩紧。
他清晰地看到了陆野微微蹙起的眉头。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他甚至能感觉到陆野那道目光里冰冷的重量，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三秒。
他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完成了这场屈辱的“注视”。
“滴。初始任务完成。任务评价：及格（存在明显抗拒及延迟）。惩罚豁免。”
脑海里的机械音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澈几乎是立刻收回了视线，猛地低下头，死死盯着摊开的物理课本。密密麻麻的公式和例题在他眼前疯狂扭曲、跳动，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脸颊和耳根后知后觉地涌上一股滚烫的热意，烧得他头皮发麻。他用力握紧了手中的笔，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笔夹，那残留的、细微的麻痛感再次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绝非幻觉。
而教室的角落，陆野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眉头拧得更紧了些。他看着那个飞快低下头、几乎要把自己埋进书本里的清瘦背影，眼神里的困惑盖过了不耐。
这家伙……搞什么鬼？
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好奇，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底悄然漾开了一丝涟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