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晚膳用到了天色全黑。
“父皇第一回如此尽兴。”赵元僖不敢多饮,此刻依旧神态恭谨。
“我老了,以后天下,是你们兄弟的。”
赵光义手舞足蹈的说道。
赵元僖瞧着赵元休,目中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赵元休喝了半壶酒,早就晕头转向,哪里听明白赵光义在说什么?
“元休,朕是你老子,也要问你一句:谁诬陷我,我反而要帮他养老娘。难道他老子才是我老子?”
赵光义忽然醉醺醺问。
赵元休一个激灵,猛然清醒过来!
“父皇……这、这个陈李氏……儿臣……儿臣是想着……”他讷讷无言了半晌,只得垂着头不说话。
赵光义用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元休,你生在帝王家。莫落人话柄。你长点心呐!”
“是,儿臣谨记。”
赵元休连忙说道。
两人告退。
赵元僖长叹一声:“父皇明察秋毫,我等实不如父皇多矣。”
赵元休颓然说道:“是,但小弟终究不信陈校尉和陈姑娘是这种人。可能是小弟想多了。哎,小弟回府带孩子去了。二皇兄慢走。”
赵元僖想再跟他说些什么,无奈赵元休早就一溜烟跑了,浑然不像个喝醉之人的模样。
都说赵元佐才学最高,文武双全。赵元休勤勉务实,为人厚道。
这对兄弟跟他并非一母所生,将来……
赵元僖很是怅然。
这高处不胜寒,又无人帮衬。
父皇的心思,更是越发难以琢磨。
“三弟无心朝政,但他见识广博,思路清晰,若常能得他帮衬一二就好了。”
他叹了口气,向离他一射之地远远跟着的侍卫统领汪荃招了招手。
一顶官轿远远抬了过来。
赵元休一路狂奔,韩王府侍卫副统领武明君也在等着他。
“不坐轿了,骑马,散一散。”赵元休接过马绳,利索的爬上了马,抱怨道:“元僖这官轿真不是人坐的。”
武明君帮他拨转马头,问道:“王爷,开封府的官轿硌人?”
“岂止硌人?听个案,都差点勾结上一个校尉。”赵元休说道。
“驾!”
他骑上马,风驰电掣般奔回了韩王府。
第二日一早,赵元休刚从书房出来,郭郡君身边的吴嬷嬷又凑了上来。
“王爷,老奴有一事向王爷禀报。”
赵元休皱眉道:“吴嬷嬷,你又有何事?”
吴嬷嬷垂头弄了弄衣角,把赵元休吓得猛一转脸:“吴嬷嬷,你有话快说。本王正忙着。”
“是,王爷。”吴嬷嬷委委屈屈的说道:“一是老奴的卖身契己经转回了宫籍,只是宫里的月例银照例每月十五发放,但老奴难以出府,这月例银就耽搁住了不能去拿。过了时候,宫里又不肯发,放到下月再补。老奴捉襟见肘,还盼王爷能恩准老奴每月十五进宫领取。”
赵元休似笑非笑的说道:“吴嬷嬷你是宫中的老嬷嬷了。这等小事,你也要赖上本王?”
吴嬷嬷急道:“老奴找了罗管家。无奈罗管家根本不信老奴是去取月例钱,非得怀疑老奴跟府外之人勾结。老奴无法,只得请罗管家派人跟着老奴。罗管家又说府里的丫鬟小厮无不忙碌,抽不出人来跟着老奴。因而老奴不得出去,只能来求王爷。”
赵元休听得极不耐烦,他挥挥手道:“吴嬷嬷,你自去取。若你真的与府外之人勾结,等本王禀报贤妃娘娘,再打死你不迟。”
“是,多谢王爷。老奴这就去跟罗管家处报备。”
吴嬷嬷说着,一阵风的跑了。
赵元休才用过午膳,罗管家就匆匆赶了来,施了一礼:“王爷,这个吴嬷嬷要进宫,她说是王爷亲自恩准的?”
赵元休说道:“没错,谁还帮她去取月例不成?”
罗管家摇头叹道:“这个吴嬷嬷五十来岁了,专营至极。西处传递消息,播弄是非,不肯有一刻安静。若她家中有子女,奴才早就帮她儿子领她回家做活了。没有子女。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偏偏还赏了宫中行走。去了之后,就拿咱们王府的些许小事乱说。这个吴嬷嬷不能放出府去。”
赵元休拧眉说道:“……是个麻烦。那便让她看到一些事罢。”
“是,奴才明白。”罗管家说道。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尖利的太监的声音呼道:
"皇后娘娘驾到——"
这一声通传如同惊雷炸响,整个韩王府顿时忙作一团。
赵元休顾不得生气,连忙整了整衣襟往正门赶去。
他心里首犯疑惑:皇后娘娘怎会突然驾临?莫不是这吴嬷嬷……
正想着,一队仪仗己至中门。
李皇后身着明黄色凤袍,头戴九凤冠,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缓步而来。她面容端庄,眉宇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吴嬷嬷夹在仪仗中,面上微有得色。
韩王匆匆赶来,正要行礼,李皇后却抬手虚扶:"韩王不必多礼。本宫今日是来看看妙妙的,听说她身子不适?"
韩王神色一僵,随即笑道:"皇后娘娘挂心了。妙妙患了胸痹,正在歇着。"
李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是吗?那本宫更该去看看了。"说着,目光扫过跪在一旁的吴嬷嬷,"这不是贤妃娘娘身边的吴嬷嬷吗?怎么跪在这里?"
吴嬷嬷连忙叩头:"老奴给皇后娘娘请安。贤妃娘娘拍老奴帮着照顾郭郡君,老奴才从宫中领了月例归来。"
她一边说,一边锤了锤腰杆。
李皇后微微颔首:"起来吧。贤妃回宫前还特意跟本宫提起你,说你在王府劳苦功高。怎么,韩王还心疼这点月例,闹到让吴嬷嬷一个老嬷嬷每月跑得胳膊疼腿酸的?"
韩王面色一滞。
李皇后顿了顿,"正好,吴嬷嬷,你也随本宫一同去看看妙妙。你是宫里的老人了,侍候各宫主子,你比旁人老道。"
韩王脸色微变,却不好多言,只得在前引路。
惜花坞内,潘王妃正倚在窗边发呆。
钱子慌慌张张跑进来:"王妃!皇后娘娘驾到,己经往这边来了!"
潘王妃手中茶盏"啪"地掉在地上,碎成几瓣:"她来做什么?"
不等钱子回答,外间己传来通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