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差不多。”洛熙郡主幽怨的瞪了孙嬷嬷一眼:“那就她吧,我要是欺负人,她可不许哭。”
刘娥立刻捂住眼睛,假装出啼哭的神情。
洛熙郡主把脸一板:“喂!我还没有欺负你,刘姑娘。”
孙嬷嬷出来时,韩管事正在安顺园外等着:“孙嬷嬷辛苦!怎么样?”
孙嬷嬷抿嘴一笑:“成了。还挺得洛熙郡主的眼缘。”
“这就好。”韩管事说道:“陈掌柜荐来的人,大致是不差。对聪明人要留条后路,有用得着的地方。蠢的就由着她斗去,但不要露了痕迹。你是府中的老人了,体面要拿在自己手里。”
“是,韩管事教训的是。”孙嬷嬷答道。
韩管事含而不露的一笑,忽然伸手在孙嬷嬷腰上搭了一把,“嘿嘿”的笑着走了。
孙嬷嬷一身冷汗。
回头再看看,韩管事己然走远。
“你别给我配这个枇杷膏,难喝死了。太医没有一个会用药的。”洛熙郡主拦住刘娥,不许她配枇杷膏:“他们都是收了银子不看病的人。万良娣就是这么被他们看死的。”
刘娥苦笑道:“小郡主,不吃药病好不了。”
“我没病。”洛熙郡主说道:“我就是咳几下,咳咳……”
刘娥就着她的嗓子看了一看,喉咙有些微红,咳声也不太重,确是没有什么大毛病。
“不如我们配个枇杷茶,甜甜的当茶水喝,郡主的嗓子就不难受了。”刘娥柔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嗓子难受?”洛熙郡主奇道。
“你的嗓子红了。”
“红了么?”
“红了。”
洛熙郡主跑到梳妆台,张大嘴巴看自己的喉咙,惊异的说道:“真的红了!枇杷茶怎么煮?你来给我打下手!”
“郡主我来。你小心烫着。”刘娥说道。
“那不行。你看着是挺好,也挺投我的……眼……”
“眼缘。”
“对,眼缘。但是没用。过两天,洛清郡主就会把你抢走。我想喝你煮的枇杷茶,就只得自己想办法了。你懂不懂?”
刘娥眼神一黯。
这小小姑娘说的话诛心呐。
而这个道理,她在进府前就被教导明白了。
卖了死契的歌姬,只能听主子安排。让往东就往东,让往西就往西,让接近哪个主子就接近哪个主子,再没有能选定谁侍候的道理。
幸而洛熙郡主很快搬来了一本书,叫《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拉着刘娥翻书找枇杷茶的方子。
可惜刘娥的字识得不多,洛熙郡主也认不得多少字,两人翻来找去,总算将枇杷茶的方子找到了。
为了不弄错这个方子,洛熙郡主又命人喊来识字先生,令他一个字一个字将方子里的字教给她跟刘娥。
“你识的字太少了。”洛熙郡主说道:“尤其是医书上的字,个个都难学。你以后就陪着我多认些字再跟我学配药,论配药,我看你也不怎么厉害。”
刘娥立刻谦虚的说道:“小郡主说的是。我是跟药房的掌柜学的。他不教我认字的,说药名儿我反而知道。”
“那不行。看药方还是得看字。万一有些同名不同字的药,错了就差以……差以……”
“差以千里。”
“没错,差以千里。这些话你倒是熟。”
“是,郡主。我本来是个歌姬,这些话儿词书上都有。”
“好。这些话你都记着,得用的时候就能用上。”洛熙郡主说道。
刘娥苦笑道:“我记着呢。”
“不能是‘我记着’,要说‘奴婢记着’。你说错几回话了。要是父王在,你就得打板子。”
“是,奴婢记着。”刘娥连忙答道。
刘娥毕竟自小聪慧,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立刻生出感激之心。
在这之前,她可从来没有侍候过人,哪里知道这些大家子的规矩?
“川贝母碾碎备用,枇杷叶洗净,剪成小块。将枇杷叶放入锅中,加入两斤清水。大火煮沸后至文火煮一刻钟。碾碎川贝母,加入锅中,再煮一刻钟。滤尽茶渣,加入冰糖饮用。”洛熙郡主又读了一遍,说道:“外间有个药室,我们去抓药。你在药房帮过忙,识得草药吧?”
刘娥答道:“当然,常用的药物奴婢样样识得的。”
“这就好。”
照着刘娥给的方子,府里的药房很快送来了两样药材。
刘娥揭开青瓷药罐时,闻了闻,却惊呆了。
枇杷叶的清香中混着一丝酸腐。
她拈起一片"川贝母",在烛光下细看——本该细腻如脂的断面,却泛着石灰般的惨白。
"这是用面粉裹石膏粉做的假货。"
刘娥将假川贝浸入温水,水面立刻浮起浑浊的粉浆。
“啊,你真识得!你如今信我的话了吧?他们全是假太医。”洛熙郡主兴奋地说道。
刘娥的心却沉了下去。
据说这是当今三皇子韩王的府邸,庶出的小郡主,竟然连真药都喝不上。
“没事,我去告诉孙嬷嬷,让韩管事打他们的板子。”洛熙说道:“枇杷茶先别煮了,你陪我解九连环吧。”
“九连环奴婢不会啊。”
“那有什么?我教你啊。”
陪着洛熙郡主解了一个多时辰的九连环,刘娥累得头昏脑涨。
“笨啊。”
“才教的又忘了?”
“打手心了啊!手伸出来打三下!”
“孺子可教!总会解开最简单的了!”
总算到了歇息之时,小郡主犯困了,刘娥才离开了安顺园。西处草木森森,刘娥记着孙嬷嬷的话,将转向的路、一路的树木、房子、屋檐都记着,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她记的是“辛”字号间。
她没有窦美了。
这些都是窦美从前教她的记路法子。
而那个叫刘美的人,她也不知道这一世还能不能见得到?
同屋的瑶儿一只腿吊在半空练功,己经练得睡着了,见她回来,迷迷糊糊说道:“刘娥你回来了啊,热水在吊子里。明日卯时就要练舞,你动静小些啊。”
“知道了,你睡吧。孙嬷嬷吩咐我干活的。”
“知道。她的私活可多了。我没有手艺,她也从来不吩咐我。”瑶儿放下腿,利索地钻进了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