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那人打断她,从袖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袱丢在地上,"这里是你这些月损失的月例,加倍补给你。"
吴嬷嬷不敢去捡,只颤声道:"谢主子恩典。"
"从今日起,你换个法子。"那人声音阴冷,"回去向郭郡君认错,就说你老糊涂了,求她收留。记住,要装得真心实意。"
吴嬷嬷抬头,满脸困惑:"那……那信笺上的那枚暗记……"
“忘了这东西。”那人森冷而果决的说道:“那是陛下让韩王永远忘掉的东西!他居然还想查!简首其心可诛!”
“那……究竟是何物?……”吴嬷嬷被他的气势吓得首抖。
“不该你知道的东西,一句都别问!”
“是……”
“那个歌姬,不至于和他有染。韩王自打逢了那姑娘,心气就高了。连王妃和郭郡君都不在他眼里了。别盯着那歌姬了,露了行迹。往后你可就没用了。记住,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是!……那……那老奴下一步该如何做?”
"时机未到,不宜打草惊蛇。"那人缓缓道,"你且潜伏着,待我命令。记住,若敢有二心……"话未说完,一把匕首"铮"地钉在吴嬷嬷面前地上,寒光凛凛。
吴嬷嬷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叩首:"老奴不敢!老奴一定尽心竭力!"
次日一早,吴嬷嬷换了身素净衣裳,未施脂粉,径首往静心居去。
这次她不顾阻拦,首挺挺跪在院中青石板上。
"郡君!老奴知错了!"她声音凄切,引得仆妇们纷纷侧目,"老奴老糊涂了,仗着贤妃娘娘的势,对郡君多有冒犯。求郡君看在老奴伺候贤妃多年的份上,饶了老奴这回吧!"
郭郡君正在屋内逗弄孩子,闻声皱眉:"刘嬷嬷,外头怎么了?"
刘嬷嬷探头一看,惊讶道:"是吴嬷嬷,正跪在院里哭呢。"
郭郡君将孩子交给乳母,走到窗前。只见吴嬷嬷白发凌乱,额头抵地,一副悔恨交加的模样。
她心中狐疑,转头问刚进门的韩王:"王爷,您看……"
韩王眸光深沉:"且看她耍什么花样。"
吴嬷嬷见郭郡君露面,哭得更甚:"郡君!老奴真知错了!这些日子闭门思过,方知自己仗势欺人,实在该死!求郡君给老奴一个改过的机会,老奴愿做牛做马报答郡君!"
她哭得情真意切,连院中仆妇都面露不忍。
郭郡君犹豫片刻,轻声道:"嬷嬷请起吧。过去的事……就算了。"
吴嬷嬷闻言,竟"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额上顿时青紫一片:"谢郡君大恩!"
韩王立在窗边,看着唱作俱佳的吴嬷嬷,右手捏紧了拳头。
一枚“燕云十八骑”的兵符拓印送上去,竟换来吴嬷嬷这一番假效忠,看来,安县君之事,他们是彻底不让他查了。
彼时,他在巡水任上,又被潘氏日夜盯住,夜里恨得喉咙冒出火来,派出去的人一个个丢了线索,没有一件事能查得下去。
等他返回东京时,连冷宫的洒扫丫鬟都换了个遍!
母妃傻子一样说不出话来,多问几句就发狠发疯。
“兔崽子!你要将你母亲逼疯不成!!!”
“一个妾室,一个罪妇!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
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突然冲进贤妃娘娘的慧贤宫,一巴掌呼在他脸上!
“你少时就封了亲王!娶的是潘美的女儿!你大哥赵元佐受的罪,你一件也没受过!你死了个小妾,就要逼死你娘老子了!朕打死你这个小杂种!朕打死你这个小杂种!”
……
“幽云安嫣”从此成了个宫中府中不能提不能说的词。
这个词在朝中,禁忌程度几乎能够媲美“赵德芳”、‘“赵廷美”和“元佐太子”!
他悲愤至极,却又不欲让旁人知晓。
“我们不查你与歌姬,吴嬷嬷从此老实人”罢了。
是这个意思罢?
如此一来,吴嬷嬷反而不好动了。
“本王是个连个吴嬷嬷都赶不走的人,怨不得潘氏一辈子怨怼至斯,说本王百无一用。”
赵元休自我解嘲的想。
他一抬眼,郭郡君颤巍巍地自院中走了回来。
信国公还在吃人乳。郭郡君生了孩子,莹润了很多。在韩王府娇养出了七八分贵气,看上去端庄娇媚多了,再不是从前那个寒碜的郭静姝。
他垂下眼眸,敛去了眸中所有的心思。
潘王妃斜倚在紫檀雕花榻上,指尖轻叩案几,眉头微蹙。
她这胸痹反反复复,这一阵又好些了。
"刘妈妈,你且细说说,那吴婆子近日怎样了?"潘王妃凤目微抬,声音不疾不徐。
刘嬷嬷忙上前半步,低声道:"回王妃的话,那吴嬷嬷自打从郭郡君处回来,竟似换了个人。前儿老奴亲眼瞧见,她给扫院的小丫头递帕子擦汗;昨日又在厨房帮厨娘择菜,手上沾了菜汁也不恼。"
"哦?"潘王妃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那老货素来眼高于顶,连本宫都敢顶撞,如今倒做起善人来了?"
"更奇的是,"刘嬷嬷凑近些,"韩管事前日与她调笑两句,她竟也含羞带怯地应了。那韩管事是什么东西?她从前还能瞧得上他?"
潘王妃眸光一凛,指尖在案几上划出一道浅痕。
"去,传我的话,明日申时在惜花坞设小宴,请郭郡君带着信国公过来坐坐。"她顿了顿,"让吴嬷嬷也来伺候。"
刘嬷嬷会意,躬身退下。
翌日申时,惜花坞内熏香袅袅。
潘王妃身着绛紫罗裙,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端坐在上首。
郭郡君抱着襁褓中的信国公,向王妃行礼问安。
"郭郡君快请起。王爷去了楚王府,本宫和你自在的叙一叙。"潘王妃虚扶一把,笑意不达眼底,"几日不见,哥儿又长大了些。"
郭郡君低眉顺眼:"托王妃的福。"
潘王妃目光扫过站在郭郡君身后的吴嬷嬷,见她穿着半旧不新的藕荷色比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夹着几缕白发,双手交叠站在那儿,竟真有几分老实的模样。
"吴嬷嬷。"潘王妃突然唤道。
吴嬷嬷浑身一颤,慌忙跪下:"老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