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薛宝钗指尖转得飞旋的翡翠扣,后颈的汗顺着衣领往下淌。
前世被甲方堵在会议室改方案改到凌晨三点那会儿,心跳都没这么快过——毕竟甲方最多扣我绩效,这位宝姐姐要是真给我扣个“私闯王府”的罪名,那可是要跪祠堂的。
“宝兄弟瞧什么呢?”她迈着莲步逼近,裙角的缠枝莲纹擦过我鞋尖,“难不成这翡翠扣上,还能看出林妹妹的诗稿?”
我干笑两声,把袖中那张冰窖地图又攥紧些:“宝姐姐这话说的,我不过见王爷书房的书有意思——您瞧这《太平圣惠方》,写的都是治咳嗽的方子。林妹妹最近总咳,我正想抄两味药材回去试试。”
她忽然顿住脚,眼尾挑了挑:“治咳嗽?那怎么不翻《伤寒杂病论》?我可听说,你昨日还在怡红院跟袭人说,古医书不如现代药理学管用。”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女人连我跟丫鬟闲聊的话都打听得到?
不愧是能把“停机德”念成“停KPI”的主儿。
外头突然传来薛蟠的大嗓门:“王爷您不能这么护着贼!我薛家的账册要是找不回来,我……我就去告御状!”
薛宝钗脸色微变,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
我趁机往前凑半步,压低声音:“宝姐姐说我擅闯,可您哥哥说丢的账册……该不会记着扬州盐引的事儿吧?上回周瑞家的说,薛大哥哥往北边运的那批丝绸,税单比货单少了三车?”
她指尖的翡翠扣“咔”地裂了道细纹。
“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我摸着下巴,活像前世在会议室跟甲方掰扯数据,“上月十五,薛家的船过长江,舱底压着的可不止丝绸。北静王府的暗卫撑着乌篷船在下游候着,这事儿……王爷知道吗?”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北静王阴着脸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我和薛宝钗,最后落在她手里的碎玉扣上:“宝兄弟,薛大公子的事本王己处理。”他又看向宝钗,“宝姑娘,令兄说要去报官,你不去劝劝?”
薛宝钗咬了咬唇,把碎玉扣攥进掌心。
经过我身边时,她低低道:“宝兄弟好手段,只是有些事……知道太多容易闪着舌头。”
等她的环佩声消失在廊下,北静王才坐回主位,指节敲了敲案几:“方才宝姑娘说你翻书,可是找什么?”
我立刻掏出袖中那张冰窖地图——当然,只露出半角:“实不相瞒,林妹妹这两日咳得厉害,我听说王爷冰窖里有寒玉匣,能镇咳。”
他眯起眼:“寒玉匣是先太妃遗物,你倒打听得到。”
“我哪敢乱打听?”我挠头,“前日在园子里听紫鹃说,林妹妹小时候在扬州,盐商老爷用冰盏镇过她的咳。我就想……或许寒玉匣也有这用处?”
他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宝兄弟倒是个有心人。这样,明日寅时三刻,你带个可靠的人来取寒玉匣。”
我心里一紧——寅时三刻?
那时候天还没亮,分明是试探我敢不敢半夜进王府。
但想到黛玉昨夜咳得枕头都湿了一片,我咬咬牙:“谢王爷,我定准时到。”
出了王府大门,春寒还裹着桃花香往脖子里钻。
我刚要上马车,紫鹃从街角窜出来,发辫都跑散了:“宝……宝公子!林姑娘方才咳血了!”
她眼眶红得像刚泡过胭脂,手里攥着块帕子,上面还沾着星星点点的红。
我脑子“嗡”地一响,抓过缰绳就要往回赶,又猛地刹住车——寒玉匣的事还没着落,黛玉的药引子……
“大夫怎么说?”我声音都在抖。
紫鹃抽抽搭搭:“王太医说……说要再咳几次,恐伤了肺。姑娘不让我告诉你,可我实在怕……”
我摸出袖中那张冰窖地图,指腹蹭过红圈标记的“夜子时取”。
夜子时,可不就是今晚?
北静王让我明日寅时去,怕不是想等我取了寒玉匣再抓现行?
马蹄声敲得青石板哒哒响。
我望着车窗外飞掠的垂丝海棠,突然想起前世在实验室熬大夜时,导师说过的话:“数据不会说谎,但人会。”
现在薛家的账册、北静王的冰窖、黛玉的咳血……这些数据点在我脑子里转成了一张网。
我攥紧帕子上的血渍,喉咙发紧——这次,我绝不会再让重要的人,在我眼前一点点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