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最后一颗山楂核吐在帕子上,茗烟舔着嘴角糖渣儿拽我袖子:“二爷,林姑娘今儿咳得比往日凶,紫鹃说您新熬的枇杷膏得趁热送。”
我捏了捏胸口发烫的通灵玉——周太医那句“薛家倒了,谁的码头最空”还在脑子里转。
前世改方案被甲方骂到凌晨三点时都没这么头大,现在倒好,古代宫斗版“项目风险评估”首接砸脸上了。
“先不去潇湘馆。”我扯了扯他衣领,“改道去老太太房里。”
茗烟瞪圆眼睛:“可林姑娘……”
“给紫鹃捎袋蜜饯,就说我汇报完黛玉病情立刻去。”我拍他后背,“周太医那话你也听见了,老太太的态度才是关键指标,懂不懂?”
茗烟挠头:“关键指标是什么?”
“就是——”我差点说“关键绩效指标”,改口道,“就是老太太点头,咱们才能放开手脚干!”
到了上房门口,我刚要掀门帘,里头传来王熙凤的尖嗓子:“老太太,宝兄弟最近在账房翻旧本子,又让小厮去查薛家在城南的铺子,昨儿还把赖家管仓库的小子堵在墙角算算盘——”
“他可有分寸?”贾母的声音像敲茶盏,不轻不重。
王熙凤笑:“老祖宗还不了解他?从前混日子是真混,现在动起真格的,倒像换了个人。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薛大姑娘送的桂花糕,他转手就给了厨房喂猫。”
我差点笑出声——这凤丫头,汇报工作还不忘插刀。
“宝儿,进来吧。”贾母的声音突然近了。
我低头掀帘子,见贾母靠在软枕上,手里转着串沉香念珠,王熙凤站在边上嗑瓜子,嗑得比说的还响。
“给老太太请安。”我规规矩矩行了礼。
贾母把念珠往桌上一放:“我听说你在城东仓库跟赖升家的吵起来了?说人家账本上‘损耗’二字写得像鬼画符?”
我心里一紧——赖嬷嬷是贾母的老仆,果然转头就打小报告。
前世被同事背后捅刀的劲儿涌上来,我差点想掏手机发个“己读不回”表情包,又想起现在没手机,赶紧赔笑:“老太太,那哪是吵架?我就是教赖家嫂子用阿拉伯数字记损耗,清楚又省事。再说了……”
“再说什么?”
“再说林妹妹喝的川贝得从南边运,薛家的船总卡着码头,上个月耽搁了半个月,林妹妹咳得整宿睡不着。”我摸了摸通灵玉,“我就是想给林妹妹讨个痛快,顺便……”
“顺便把薛家那些见不得光的账翻出来?”贾母突然笑了,“你当我老糊涂了?薛家这些年在码头上吃的暗扣,我能不知道?”
王熙凤赶紧接话:“老祖宗圣明!上回薛大姑娘送的燕窝,我称了称,少了二钱——”
“打住。”贾母挥挥手,“宝儿,你记着,西大家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薛家倒了,旁人未必念咱们好,倒要防着有人趁机啃咱们的肉。”
我心里“咯噔”一声——周太医没说错,老太太果然顾虑这个。
“不过……”贾母突然眯眼笑,“你给林丫头熬的枇杷膏,昨儿平儿喝了半瓶,说比薛大姑娘送的蜜饯强。”
王熙凤立刻接话:“可不是!我让厨房照着熬了两罐,给大太太送了一罐——”
“凤丫头。”贾母敲了敲桌子,“你带几个稳妥的人,去查查薛家在扬州的船运。别让宝儿一个人撞枪口。”
王熙凤眼睛一亮:“得嘞!我这就叫人套车——”
“慢着。”贾母又补了一句,“别让薛大姑娘知道。她那脾气,要是哭到我跟前,我还得哄。”
我憋着笑退出来,茗烟立刻凑上来:“老太太啥态度?”
“表面让凤姐姐帮忙,实则是给我上保险。”我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就跟前世甲方说‘这个需求简单,加个班就能搞定’似的——”
“公子!公子!”
前头小厮气喘吁吁跑过来,手里攥着个油布包:“朱掌柜的人骑快马送来的!说薛老爷跟周太医在城西药铺碰头,还说要往您茶里下绊子!”
我接过油布包,里头是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薛某欲联周医正,以‘通敌’污宝二,速防。”
茗烟急得首搓手:“这可咋办?要不咱们先去潇湘馆躲躲?林姑娘那儿清净——”
“躲什么?”我把纸团塞进袖子,“前世改二十版方案都没怂过,还怕古代宫斗?走,找朱掌柜合计合计。”
茗烟跟着我往城南跑,风掀起衣角,通灵玉烫得胸口发痒。
远远看见茶馆的青布幌子,朱掌柜正站在门口,手里转着茶盏,见了我,脸色比泡了三天的隔夜茶还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