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宝钗马车扬起的尘土发了会儿呆,怀里算盘硌得肋骨生疼。
前世被甲方虐到凌晨改方案都没这么累——现在倒好,穿越成贾宝玉,白天哄老祖宗开心,晚上还要当007搞侦查。
"宝兄弟发什么怔呢?"平儿端着茶过来,"二奶奶说让你用了晚膳去她屋里,说有要紧话。"
我摸了摸袖袋里那半块账册角,摇头:"我这会子不饿。"
等月亮爬上东墙,我溜到马厩牵了小红的青骢马——这丫头总说她的马比贾琏的汗血宝马还精,昨儿刚夸过"夜里吃草都轻手轻脚"。
得,今儿就借它当回"静音坐骑"。
薛家在京里的别宅在胡同尽头,门房打更的老头正抱着酒坛打盹。
我前世在实验室值大夜练就的"摸黑走位"派上用场,贴着墙根绕到后窗——窗棂上的铜锁泛着贼光,倒像在说"快来开我"。
摸出袖里的回形针(别问,我随身带这个纯属职业病),三两下捅开锁扣。
书房里一股子霉味混着墨香,书架上摆着《盐政要览》《金陵商路图》,跟我在宝钗箱底看到的"扬州盐运司"几个字对上了。
我蹲在书案前翻抽屉,最底下那个锁得死紧。
正想再掏回形针,瞥见案头镇纸下压着半张信纸——"......若盐运司查账,速将南边庄子田契转至云州李记名下,银钱分三路走漕帮......"
"咔嗒"一声,锁开了。
抽屉里整整齐齐码着十几封密信,最上面那封落款"薛蟠",内容跟半张纸接上了:"京中贾府虽亲,到底隔层纱,母亲咳血是装的,若被宝玉那混小子看出破绽......"
我后颈冒凉气。
合着薛姨妈的病是苦肉计?
那碗参汤里的青药丸,怕不是什么掩人耳目的药?
把密信往怀里一塞,我刚要溜,窗外传来脚步声。"张叔,您这酒坛又空了?"是个年轻家丁的声音,"明儿二奶奶知道您偷酒喝,又得扣月钱。"
我猫在书架后头大气都不敢喘。
等脚步声走远,撒腿就往马厩跑——青骢马倒是真给面子,一路"得得"跑得比我心跳还轻。
凤姐屋里灯还亮着,我踹门进去时她正啃鸭掌,油星子沾在绢帕上:"哟,我们宝兄弟这是去跑马拉松了?"
"马拉松是啥?"我把密信拍在桌上,"薛家用苦肉计跑路,还想转移资产躲债,跟扬州盐运司的账册是一套的!"
凤姐咬着鸭骨头的手顿住,油光蹭在信纸上:"合着他们当咱们是傻的?
上回我查账,薛大妹妹还说薛家在南边有三个米行,感情全是空壳?"她翻到最后一页,突然笑了,"好个薛文龙(薛蟠表字),还说我'隔层纱',等我把这些信甩到老太太跟前,看他纱不纱!"
"别急。"我按住她要掀桌的手,"林姑父刚上任扬州盐运司,得让他也看看这些。
上回你说让旺儿送的信,送到了没?"
凤姐抽回手理护甲:"昨儿就到了,林大人还回了信,说'内侄之事,当尽力'。"她突然眯起眼,"宝玉,你从前可不会这么周全。"
我干笑:"被甲方虐多了,自然学精了。"
第二天天没亮,我就被老祖宗屋里的小丫头叫过去。
她歪在软榻上捏核桃,见我进来,核桃"咔"地碎成两半:"我就说我那玉儿最灵醒,昨儿凤丫头拿信来,我一宿没睡。"
我把密信递过去:"老祖宗,薛姨妈的病是装的,他们想转移资产......"
"我知道。"她捏着信纸,指节发白,"西大家族里,薛家最会打擦边球。
当年你爷爷跟薛老太爷合伙做盐引,就说过'薛家的账,得拿放大镜看'。"她突然笑了,"你倒好,首接给我整出个'显微镜'。"
我挠头:"这不是怕老祖宗受累么。"
"受累?"她戳我额头,"你小子倒会哄人。"但笑容慢慢收了,"只是这事儿牵连太广,南边的漕帮、云州的李记......你林姑父刚上任,得让他慢慢来。"
我点头:"我都听老祖宗的。"
从老太太屋里出来,风刮得廊下的铜铃叮当响。
我摸着怀里剩下的半封密信,突然想起前世实验室的服务器——再精密的系统,也有漏洞;再周全的计划,也得留备份。
薛家以为跑得掉,可他们没想到,有人比他们更会"备份"。
转过穿堂,远远看见紫鹃扶着黛玉往藕香榭去。
她裹着月白斗篷,背影瘦得像片叶子。
我突然想起前世实验室楼下的奶茶店,那个总抱着保温杯、咳得肩膀首颤的学姐——原来有些债,兜兜转转还是要还的。
"宝兄弟发什么呆呢?"紫鹃喊我,"林姑娘说要喝你新制的养生茶,说加了枇杷蜜的。"
我快走两步,把密信往袖袋里按了按。
该来的总会来,但至少这一回,我不会再让重要的人,等得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