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舔着陈皮糖往乱葬岗走,护院们扛着铁锹跟在后边。
乌鸦在头顶扑棱,我盯着脚下的土包——林妹妹说过,人参埋在老槐树下第三块青石板下,得趁夜露未干挖。
正蹲下身扒拉野草,怀里的账本突然硌得慌。
这玩意儿比前公司的KPI考核表还沉,毕竟里面夹着薛家和李大人通敌的证据。
“宝二爷!”赖大的儿子小福子突然拽我袖子,“凤姐儿派人传话,说码头那边有动静,让您赶紧回瑞祥堂合计合计。”
我拍拍裤腿站起来:“得,人参晚点挖,先解决甲方爸爸的糟心事。”
等赶到瑞祥堂后堂,王熙凤正翘着二郎腿嗑瓜子,见我进来,把瓜子皮往桌上一推:“薛家那艘货船提前到港了,船老大嘴硬,说运的是南货。”她指了指我怀里,“但有这本子在,量他们不敢翻供。”
我刚要接话,后巷突然传来脚步声。
“咚、咚、咚”,像甲方爸爸拍桌子催方案似的,一下比一下急。
“塞怀里!”王熙凤眼疾手快,我还没反应过来,蓝布账本己经被她塞进我衣襟里。
她冲我使眼色:“先别轻举妄动,这动静不对。”
话音刚落,“哐当”一声,后堂门被踹开。
五个黑衣人鱼贯而入,为首那个冷面刀客我认识——李大人手下的死士头目刘六。
他腰间佩刀泛着冷光,活像前司那个总爱半夜发消息的PM,阴恻恻的。
“宝二爷、凤姐儿,这可真是巧了。”刘六扫了我们一眼,目光钉在我胸口,“听说瑞祥堂进了批好药材,特来讨教讨教。”
王熙凤把瓜子壳一甩,笑出梨涡:“刘大人这是查案还是劫道?贾府后巷的狗见了您都得躲着走,当我们是软柿子?”她往前半步,金镯子碰得叮当响,“再说了,您李大人要药材,让薛大官人递个帖子不就成了?犯得着带刀来?”
刘六冷笑:“我们要的,可不是药材。”他手指一抬,首戳我心口,“宝少爷,把不该揣着的东西交出来,省得伤了和气。”
我心里一紧,面上装糊涂:“刘兄说的是啥?我怀里就块通灵玉,难不成您还想抢玉?那可不成,林妹妹说这玉能镇我哮喘,比她的川贝枇杷膏还金贵。”
刘六眼神一冷,刀把子在掌心转了半圈:“少装蒜。张三那废物嘴不严,说账本在你们这儿。”
得,原来张三被送医前漏了口风。
我暗自咬牙——早知道该给他塞把陈皮糖堵嘴,比公司年会发的红包还管用。
“张三?”王熙凤一拍大腿,“那瘸腿的要饭的?方才赖大送他去太医院,我还说这小子怪可怜,偷药被打瘸了腿。刘大人要是心疼下属,不如先去太医院探病?正好替我问问,他偷的是哪味药材——我让账房记笔善款,就当给李大人积德了。”
刘六的脸黑得跟我改了十八版的PPT似的。
他刚要开口,外头突然闹起来。
“让开!”是贾琏的大嗓门,“我倒要看看,谁在我贾府后巷撒野!”
接着是护卫们的喊喝声,刀鞘撞门框的动静。
刘六回头瞥了眼,脸色更沉。
王熙凤趁机拽我衣角,低声道:“趁乱走后门,去东跨院的秘书房。”
我跟着她猫腰往墙角挪。
后巷的狗突然狂吠,刘六转头的工夫,我们溜出偏门。
王熙凤撩着裙子跑,金步摇晃得跟蹦迪似的:“宝兄弟,你这腿速比赶早八还利索?”
“那是,前司加班赶方案,我能从一楼窜到二十楼不带喘的。”我抹了把汗,“不过林妹妹要是知道我又跑这么快,得念叨我伤了元气——她那养生茶的方子,比KPI考核表还严。”
我们换了两辆马车,绕了三条胡同,总算溜进荣国府东跨院。
秘书房在假山后头,墙根爬满青苔,门轴吱呀一声,王熙凤划亮火折子,烛火映得账本蓝布封皮泛着光。
“赶紧翻。”她搓着手,“我倒要看看,薛姨妈那副菩萨心肠底下,藏着多少腌臜事。”
我翻开账本,前几页都是药材进出账,人参、鹿茸、阿胶,跟瑞祥堂明面上的流水差不多。
翻到中间,纸页突然厚了点。
我指甲一挑,夹层里滑出张薄纸——密信,墨色还没干透,写着“金陵码头,五月十五,盐铁二十车,李”。
“盐铁?”王熙凤倒抽口冷气,“那是官营的!薛家和李大人敢私贩,这是要掉脑袋的罪!”她捏着信纸的手首抖,“五月十五就是后天,得赶紧报官!”
我摸着下巴:“可都察院那帮老大人,比前司大老板还难约。得赶在早朝前把证据塞到他们桌上,不然李大人能连夜毁了船。”
“我让平儿去准备快马。”王熙凤掏出帕子擦手,“你抄录副本,正本送都察院,副本留着当底牌。”
我点头,抽了张竹纸铺在桌上。
笔刚蘸墨,窗外突然“唰”的一声——像是夜猫子窜过瓦檐,又像刀鞘擦过砖墙。
王熙凤猛地吹灭蜡烛。黑暗里,她的声音像浸了冰水:“有人。”
我心跳得跟打桩机似的。
前司被甲方半夜追杀改方案那会儿,都没这么慌。
毕竟现在不是改PPT,是掉脑袋的买卖。
“去看看?”我摸着怀里的通灵玉——林妹妹说这玉能挡灾,比她给我缝的平安符还灵。
“别轻举妄动。”王熙凤拽住我,“可能是李大人的暗桩,也可能是薛蟠的狗腿。咱们先把密信抄完,天亮前必须送出去。”
我摸黑点灯,笔尖在纸上沙沙响。
窗外又传来动静,像是鞋底蹭过青石板。
这次我听清了——是两个人的脚步声,轻得跟甲方爸爸突然出现在工位后头似的。
等抄完最后一个字,我手背上全是汗。
王熙凤把正本塞进檀木匣,用蜡封好:“我让赖大派最稳当的护院送,走西首门,绕开李大人的岗哨。”
她刚要出门,窗外“啪”的一声,像是石子砸在窗纸上。
我脊梁骨发凉——这跟林妹妹说的“夜猫子闹宅”可不一样,倒像前司那个总爱搞偷袭的竞品,专挑你松懈的时候下黑手。
“宝兄弟。”王熙凤突然转身,“你说林姑娘要是知道咱们今晚干的事儿,会不会又要煮桂圆红枣茶给咱们补身子?”
我耳尖发烫:“她要知道我半夜跟你在秘书房,得说我不学好。上回我跟宝姐姐多喝了两杯酒,她念叨了三天——比我妈查岗还严。”
正说着,窗外的动静没了。
但我知道,李大人的人肯定没走远。
就像前司的项目漏洞,你以为堵上了,指不定啥时候又冒出来。
王熙凤把檀木匣往我怀里一塞:“你守着密信,我去安排护院。记住,天亮前要是我没回来——”
“找林妹妹。”我接口,“她比你还精,比我还轴,准能想出办法。”
王熙凤挑眉笑了:“行啊你,倒会挑靠山。”她掀开门帘出去,脚步声渐远。
我盯着烛火,影子在墙上晃得人眼晕。
怀里的檀木匣硌着心口,倒比林妹妹给的陈皮糖还实在。
突然,窗纸“嘶”的一声——像是刀尖划破了纸。
我一个激灵站起来,刚要喊人,外头传来平儿的声音:“宝二爷,奶奶让我来问,要不要给您备碗银耳羹?”
我抹了把汗,把檀木匣塞进抽屉:“不用,去把林姑娘请来。她要是睡了,就说——就说我又偷喝了她的养生茶,嗓子疼。”
平儿捂嘴笑:“知道了,奴婢这就去潇湘馆。”
我听着她的脚步声跑远,窗外的黑影却还在晃。
但我知道,等林妹妹来了,就算天塌下来,她也能拿诗稿子当盾牌,跟我一起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