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裹着件青布短打蹲在赵姨娘院外的石榴树后,鞋底沾了半块泥——方才翻墙时踩了狗尾巴草堆,那味儿比前世甲方改第十版方案还冲。
史湘云的话在耳朵里嗡嗡响:"彩霞揣着蓝布包进东角门,跟周瑞家的送王夫人的珍珠一个色儿!"我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指,通灵玉在胸口硌出个印子——这玩意儿要能当定位器用,早把赵姨娘的破事扒干净了。
窗纸透出昏黄灯光,里头传来茶盏磕碰声。
我猫着腰挪到窗根下,墙皮簌簌往下掉,沾了我一脖子。
"刘七那书生盯紧没?"是赵姨娘的公鸭嗓,"李大人说了,得赶在宝玉查账前把旧账本烧干净。"
我后背一僵。
上月我用Excel表格理荣国府账册,发现三笔糊涂账,正打算顺藤摸瓜,敢情赵姨娘早想毁证据?
"回姨娘,"是彩霞的细声儿,"那刘七说他是李大人新派来的,昨儿还在西跨院跟周瑞家的咬耳朵......"
"蠢货!"赵姨娘拍桌子,"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人,你当李大人的线人能随便漏底?"
我差点笑出声——赵姨娘这宫斗水平,放前世互联网公司连实习生都当不上,毕竟谁会在办公室骂同事是蠢货还不关门?
正想再听,身后忽然响起"吱呀"一声。
我脖子都不敢转,余光瞥见灯笼光从院门口漫过来。
周瑞家的!
她那身月白缠枝纹裙角扫过碎石路,比前世HR查考勤还准时。
"哟,姨娘这屋暖和。"周瑞家的嗓门儿甜得发腻,"李大人那边急了,说都察院今早收了个匿名包裹......"
我脑门儿"轰"地炸开。
都察院?
那是我上月托人递的贾府亏空状子!
赵姨娘跟李大人勾结,敢情是要反咬我一口?
"宝玉那混小子倒会借刀杀人。"赵姨娘冷笑,"周姐姐,您说要是明儿宝玉自己上门说状子是误递......"
"可不敢!"周瑞家的压低声音,"王夫人昨儿还夸宝玉会管账,您这招儿......"
我蹲得腿发麻,正想溜,鞋跟"咔"地碾碎块瓦砾。
"谁?"赵姨娘拔高了声儿。
我撒腿就跑,绕过影壁时撞翻个花盆,"哐当"一声比前世甲方拍桌骂"重做"还响。
身后传来赵姨娘喊"抓贼",我抄起墙角的扫帚往头上一扣,装成扫院的粗使小子,混进巡夜的仆役堆里。
等溜回怡红院,额角全是汗。
推开门,黛玉正坐在案前翻《齐民要术》,茶盏里的养生茶还冒着热气——她总说"熬夜伤肺",可我知道她是等我。
"又去当夜行侠了?"她抬眼,眉梢微挑,"你外袍后襟沾着石榴花瓣,左脚鞋跟有泥,方才定是蹲在赵姨娘院外。"
我把偷听到的全倒给她,末了搓搓手:"那刘七是李大人的人,赵姨娘要毁账本,还想让我自己撤回状子......"
"蠢。"黛玉舀了勺茶推过来,"李大人跟忠顺王府走得近,赵姨娘以为傍上大树,却不知忠顺王爷上月刚被参了本。"她指尖敲了敲茶盏,"你递的状子,都察院不会轻易撤。"
正说着,门"砰"地被推开。
平儿喘得跟跑了十里地:"宝二爷!
刘六......刘六不见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刘六是我安在库房的眼线,专门盯账册动向。
上回他说看见赵姨娘的小丫头提了个铁皮箱子进柴房,难不成......
"什么时候的事?"我攥紧通灵玉。
"戌时还在库房点蜡烛,亥时巡夜的老张说看见个穿青衫的书生跟他搭话......"平儿抹了把汗,"等再找,人跟箱子一块儿没了。"
黛玉突然按住我手背:"是刘七。"
我倒抽口凉气。赵姨娘要灭口!
"去叫焙茗带几个小子守库房。"我转身翻出笔墨,"再让丰儿给凤姐姐送封信——得让她调几个心腹过来。"
黛玉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这是川贝枇杷膏,你方才跑急了,别咳坏嗓子。"她眼尾泛红,"要是再冒险......"
"不冒险怎么当甲方克星?"我捏了捏她指尖,"放心,这回我要给赵姨娘下盘大棋。"
窗外起了夜风,吹得窗纸哗啦响。
我望着案头那封林如海的信,突然想起后园有处废弃柴房——墙根儿埋着我去年藏的葡萄酒,门闩结实得能防贼。
等平儿带着信跑远,黛玉突然拽住我衣角:"你方才说要设局......"
"嘘——"我眨眨眼,"明儿你就知道了。"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发间,像撒了把碎银子。
我摸出枕头下的曼陀罗籽,突然觉得这盘棋,该轮到我先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