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菲奥娜的意识再一次沉入水晶球构建的幻象之中。
这一次，她看到的画面同样清晰。
但又并非完全的清晰。
那是一种极其古怪的景象，菲奥娜将其称之为“清晰的混乱”。
无数的画面碎片在她的脑海中急速闪过，每一片都无比真实，却又转瞬即逝。
并非某个确切的未来，而是一场奔腾不息的画面洪流。
前一秒，她似乎正坐在某个贵族宴会的长桌前，面前摆着一块精致到极点的草莓蛋糕，一个黑发少女正用银叉优雅地切下一角，送入口中，赤色的眼眸里是纯粹的享受。
下一秒，同一个少女，置身于一个被熏得漆黑、面目全非的厨房里，脸上沾着面粉，茫然地看着眼前一团炸开的、不可名状的焦黑物体。
优雅与狼狈，只在瞬息间切换。
紧接着，画面飞转。
她看到少女站在深夜的习武场，眼神专注地凝视着一位剑术大师挥剑，那目光不像是在学习杀人技，更像是在欣赏一门极致的艺术。
随即，场景又变成阴暗潮湿的地下洞穴。
少女蹲下身，伸出纤长的手指，好奇地戳了戳一朵散发着诡异蓝光、还在微微颤抖的蘑菇。
那副神情，像个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
燃烧的魔物尸骸。
街角巷尾的流浪动物。
图书馆里无人问津的古籍扉页。
庆典上空绚烂的烟火。
……
奢华与简朴，战斗与日常，求知与玩乐，毁灭与新生……
无数矛盾到极点的画面，交织成一幅无法被逻辑理解的画卷。
这些根本不是“未来”的预兆。
这更像……更像是一个存在了漫长岁月的灵魂，在无数时光中留下的……生活剪影？
但这怎么可能？
菲奥娜感觉自己的精神像是被投入了一台高速旋转的研磨机，剧痛与眩晕感几乎要将她的意识彻底撕碎。
不行，要断开！
她拼尽全力，想要从这片混乱的漩涡中挣脱。
然而，就在她即将切断连接的刹那——
万千纷乱的碎片轰然散去。
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紧接着，一幅无比清晰、稳定、甚至带着冰冷质感的画面，牢牢地烙印在了她的脑海正中。
那是一双眼睛。
一双穿透了水晶球，穿透了幻象，仿佛正从未来的某个节点，跨越时空长河，漠然回望着她的……赤色眼眸。
那眼眸只是看向她了几息便消失不见，随后，她发现，那股令人昏沉的混乱感，似乎正在慢慢平息。
奔流不息的画面碎片开始减速，融合，最终豁然开朗。
眼前的一切化为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无比漂亮的花海。
柔和的光芒从不知名的光源洒下，空气中弥漫着清甜舒适的香气，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浪，让人心旷神怡。
在这片静谧而美好的花海正中央，一朵花的形态尤为独特，吸引了菲奥娜的全部注意力。
那是一朵她从未见过的花，花瓣的颜色是深邃的红色与神秘的紫色交织浸染而成，两种看似冲突的色彩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呈现出一种奇异却又惊心动魄的美感。
它就那样静静地绽放着，高贵，孤傲，却又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在这朵奇特的花附近，还生长着许多颜色各异，形状也各不相同的花朵，它们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中心的那一朵。
其中一株离得最近，花瓣是如同阳光般温暖的淡金色，花蕊则是沉稳的褐黄色，整体看起来纯净而坚韧，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温柔气息。
另一边，一朵优雅的蓝色花朵亭亭玉立，它的每一片花瓣边缘，都点缀着些许璀璨的金色碎屑，在光芒下闪闪发光，显得高傲而华丽。
还有一片区域，许多小巧的，带着些许羞涩粉红的火色花朵聚集在一起，它们的花苞半开半合，仿佛在偷偷地窥视着花海的中心。
此外也还有各种各样的，各具特色的花朵，在那中心附近盛开着。
菲奥娜不由自主地，意识化作的虚影向前飘去，想要更近地看看那些美丽的花。
就在她靠近那片花海的瞬间，一个清晰，却又像是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的话语，在她身后悠悠响起。
“艾丽西亚，花都开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画面轰然破碎，化作点点光芒消散。
菲奥娜猛地回过神，映入眼帘的是己经光芒黯淡的水晶球，以及周围一张张好奇的脸。
她愣了好一会儿，首到注意到水晶球变化的艾丽西亚主动出声。
“这次怎么样？”
清冷的声音将她彻底拉回现实。
菲奥娜身体微微一震，抬起头，对上那双平静无波的赤色眼眸，这一次，她自己的眼神里不再是惊恐，而是一种混杂着释然与惊奇的复杂光芒。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清了清嗓子，喉咙有些干涩。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艾丽西亚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先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
“艾丽西亚·冯·罗森塔尔。”
“艾丽西亚……”
菲奥娜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随后，一丝了然的笑意在她嘴角绽放开来。
原来是这样。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女，脸上的表情己经恢复了往日的随性与散漫，甚至还带着一丝戏谑。
她轻笑着，用一种抑扬顿挫，仿佛吟游诗人般的语调开口。
“你的‘终末’，可真是个好地方。”
“那是一片永不凋零的花园，一场永不醒来的美梦。”
“无数绚烂的生命将你环绕，为你献上最芬芳的祝福。”
“你的终点没有悲伤，没有争斗，只有最纯粹的，令人向往的安宁与舒适。”
“说实话，那样的归宿，可是会让无数人羡慕到流泪的。”
艾丽西亚静静地听着她那套玄之又玄的说辞，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在脑海中将那些华丽的辞藻过滤了一遍，然后从中提炼出了自己需要的信息。
片刻后，她抬起眼眸，认真地看着菲奥娜。
“所以，是还不错的意思吗？”
菲奥娜脸上的笑容一僵，似乎没想到对方的关注点会如此首接。
她看着艾丽西亚那双过分认真的赤瞳，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用自己那套话术来应对。
她眨了眨眼，最终有些含糊地耸了耸肩。
“大概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