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桃花被山风卷到顾承渊肩头时,他正用衣袖接住苏清欢嘴角溢出的血珠。
少女的体温透过单薄的外门弟子服渗进来,凉得让他指尖发颤——方才逆转血契的星芒与黑藤在两人体内绞杀,苏清欢分明在替他承受反噬。
"清欢?"他轻轻拍她后背,金纹在两人相触的腕间忽明忽暗。
苏清欢睫毛颤了颤,像片被雨水打湿的蝶翼,"阿渊...疼..."尾音像游丝,却让他心口钝痛。
周明澈撞翻茶案的声响从身后传来,顾承渊侧头瞥了眼那道踉跄的身影——执法长老的道袍前襟沾着茶渍,玉牌碎片在指缝间泛着幽光,"顾"字刻痕刺得他瞳孔微缩。
"先回洗药峰。"他将苏清欢打横抱起,玄铁靴碾过满地碎裂的玄阴灯盏残渣。
演武场观礼台传来窃窃私语,他却充耳不闻——此刻最要紧的,是弄清楚那道突然觉醒的金纹究竟是什么,以及为何会与祖父教的"隐尘步"有七分相似。
洗药峰的竹舍飘着淡淡药香时,苏清欢己经在榻上睡熟。
顾承渊守在案前,掌心的金纹正随着呼吸起伏,像条活过来的金线。
他闭眼凝神,意识突然被拽入一片混沌——黑藤与星芒在虚空中纠缠,而那道金纹化作锋利的刃,轻轻一挑便割断了黑藤的脉络。
"原来如此。"他在幻境中低笑,终于看清了血契的本质:这并非周明澈以为的单向封印,而是双向绑定的锁链。
那些缠绕他二十年的黑藤,每一根都在抽取他的血脉之力滋养玉牌,却也在他体内埋下了反向追踪的锚点。"周长老漏算的,从来不是主约者身份。"他指尖划过幻境中的黑藤,"是顾家的血脉,本就天生带着契约的烙印。"
榻上传来细微的响动。
顾承渊睁眼,正见苏清欢撑着身子坐起,腕间金纹虽淡,却与他掌心的纹路同频跳动。"阿渊,我好像...能感觉到你的伤。"她伸手覆上他手臂的伤痕,星芒从指缝渗出,"让我试试。"
他还未应声,星芒己裹着温暖的力量钻入他经脉。
顾承渊瞳孔骤缩——那些被黑藤割碎的玄脉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更奇异的是,苏清欢的锦鲤命格与血契之力在他体内交织,竟激活了一层淡金色的防御光罩。"这是..."他震惊地看向少女,她额角沁着薄汗,却笑得清浅,"可能...是契约的防御机制?"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鸣。
顾承渊突然握住她的手,"三日后的宗门集会,我需要你配合演一场戏。"他指尖在案上划出阵法轮廓,"周明澈不会甘心失败,他会趁我'失控'时再次出手。
而我们要做的..."他抬眼时眸中寒芒乍现,"是让他亲手将封印之力,反弹回自己体内。"
三日后的晨钟撞响时,演武场比往日更热闹。
顾承渊站在中央,外门弟子的青衫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能感觉到周明澈的目光像根刺,扎在后背——执法长老今日特意穿了玄色道袍,腰间玉牌换成了新的,却遮不住眼底的阴鸷。
"顾杂役,你昨日伤了赵师弟,该当何罪?"有弟子上前喝问。
顾承渊垂眸,指尖轻轻按在腕间金纹上。
下一刻,他突然踉跄后退,喉间溢出低笑,"罪?
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话音未落,他周身黑藤暴起,瞬间缠住了三个上前的外门弟子。
观礼台传来惊呼。
周明澈拍案而起,"顾承渊失控!"他袖中玉牌泛起红光,玄阴灯盏的幽蓝火焰骤然亮起。
顾承渊抬眼,正与他视线相撞——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
他猛地咬破舌尖,腥甜漫开时,体内金纹如活物般窜向西肢百骸。
"血契镜像阵,启!"他低喝。
原本缠绕外门弟子的黑藤突然转向,顺着周明澈的玉牌反卷而去。
执法长老脸色骤变,试图抽回力量,却见黑藤如蛇般钻入他心口,玉牌在体内发出碎裂声。"你..."他踉跄着栽倒,"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顾承渊一步步逼近,掌心金纹彻底苏醒,"你施加的封印,早成了我契约的一部分。"他指尖点在周明澈眉心,"周长老,现在该问问你自己——"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可曾想过,你才是被契约束缚的那一个?"
演武场陷入死寂。
顾承渊转身时,瞥见几位赶来支援的金丹长老脸色发白。
他目光扫过人群,突然抬手按在一位长老肩头。
那长老正要发作,却觉修为如潮水般涌出——顾承渊的气息瞬间攀升至金丹初期,震得周围人倒退数步。
"这...这是契约借法?"人群中有人惊呼。
顾承渊松开手,那长老脸色发白地扶住案几,却不敢多言。
他看向周明澈,后者正用怨毒的目光瞪着他,"顾家血脉...果然..."
"顾家血脉如何?"顾承渊弯腰拾起地上的玉牌碎片,"不过是让该醒的人,醒过来罢了。"他将碎片收入怀中,转身抱起苏清欢时,瞥见她腕间金纹与自己掌心纹路完全重合,像两簇同根而生的火焰。
山风卷着暮云掠过演武场时,顾承渊抱着苏清欢走向洗药峰。
他能感觉到怀中少女的体温逐渐回暖,也能感觉到体内金纹仍在生长,像在等待某个更重要的时刻。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山巅,一道玄色身影立在雾中,望着演武场方向低声呢喃:"契约血脉...终于觉醒了。"
洗药峰的竹舍亮起灯火时,顾承渊将苏清欢安置在榻上。
他站在窗前,望着宗门大比的公告——三日后的九峰论道,各峰弟子将争夺进入秘境的资格。
他指尖着怀中的玉牌碎片,眼底泛起笑意:"周明澈的麻烦,才刚开始。
而我的..."他抬眼望向夜空,金纹在掌心流转如星,"不过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