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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蓝火焰灼烧视网膜的刺痛感最先涌来。
顾承渊喉间溢出闷哼，睫毛剧烈颤动两下，终于在黑暗中挣开眼。
入目是流动的金色铭文，像活的游鱼般贴着穹顶游走。
他躺在一片半透明的玉台上，指尖触到台面的刹那，无数片段如潮水倒灌——外门杂役房的破窗、苏清欢为他包扎时微颤的指尖、夜魇无尘骨鞭抽来前那抹阴鸷的笑。
"归墟......"他撑着坐起，腰间传来钝痛，却远不及识海深处的灼烫。
契约之心在识海中央疯狂旋转，带起的气旋卷着两团微光——一团幽黑如墨，一团银蓝似星，正是夜魇的幽冥蚀骨咒与幻音先前注入的传承碎片。
"醒了？"
清冷女声自后方传来。
顾承渊猛然转头，见幻音立在十步外的阴影里。
她今日未着素裳，而是换了件月白纱衣，碎玉发饰在暗环境中泛着冷光，却比往日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这里是归墟幻境的核心。"她抬手指向穹顶，那些游动的金纹突然凝住，化作无数细小的光影碎片，"契约殿堂。
每道铭文都刻着历代试炼者的魂魄烙印——包括我。"
顾承渊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注意到幻音说话时，指尖无意识地着腕间的银环，环上纹路与他识海中那枚上古神裔契约如出一辙。"你不是引导者。"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确信，"从你用银蓝光芒激活我血脉的那一刻起，我就该想到......契约意识，对吗？"
幻音的睫毛轻颤，眼底闪过一丝悲悯："你比他们都敏锐。
三百年前，我是第一位继承神裔契约的修士。
那时我以为，掌控契约就能掌控命运......"她顿了顿，抬袖拂过身侧的虚空，一面水镜应声而现，"首到我用契约之力镇压了暴走的上古凶兽，却被契约本身的规则困在此处——它需要一个守护者，而我，成了第一个祭品。"
水镜中浮现出少女的身影：红衣似火，眉间点着朱砂，正挥剑斩向遮天蔽日的兽爪。
下一瞬画面骤转，少女被光链捆缚，面容逐渐模糊，最终与眼前的幻音重叠。
"归墟不是试炼之地。"幻音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它是轮回之所。
每个通过三重试炼的人，都要在'继承力量'与'成为新守护者'间选其一。"她看向顾承渊，"而你......"
轰——
地动山摇的轰鸣打断了她的话。
顾承渊踉跄两步，看见玉台下方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幽黑雾气正从中翻涌而出。
雾气中传来夜魇无尘的嘶吼："顾承渊！
你毁我残魂，我便拉你陪葬！
归墟自毁程序，启——"
"是幽冥蚀骨咒的变异版！"顾承渊瞬间咬破舌尖，腥甜蔓延时，契约之心的旋转突然加速。
那两团微光被扯入中心，交融成一枚流转着金银双色的菱形印记。
他感觉有热流顺着血脉窜遍全身，原本因玄脉缺陷总有些滞涩的灵力，此刻竟如江河般畅通无阻。
"原来如此......"他低笑一声，掌心凝聚起与雾气同频的波动，"契约之力不是复制，是理解规则后重塑规则。"指尖轻点，那团黑雾突然倒卷，在他掌心凝成一道金色锁链。
"你敢！"夜魇的声音带着惊恐。
"我为何不敢？"顾承渊手腕翻转，锁链如灵蛇般钻入地缝。
雾气中传来刺耳的尖啸，幽黑逐渐被金芒吞噬，最后只余一声含混的诅咒："玄冥......不会放过你......"
声音彻底消散的刹那，幻音突然上前一步，指尖抵住顾承渊眉心。
最后一块银蓝碎片没入识海时，他听见她说："你选了最艰难的路——既不继承，也不守护。
但我要谢谢你，让我终于能......"
话未说完，幻音的身影开始透明。
顾承渊下意识去抓，却只触到一片虚无。
她消散前的最后一个动作，是将腕间银环轻轻套在他手腕上："这是契约的钥匙。
记住，真正的规则，从不在契约里。"
玉台突然剧烈震颤。
顾承渊扶住额头，眼前的契约殿堂开始崩塌，金纹如流星般坠向虚无。
他最后看见的，是穹顶中央浮现的巨幅铭文——那是他识海中契约之心的放大投影，金银双色流转，竟与太初宗祖祠里那幅"上古神裔降世图"的纹路不谋而合。
"承渊？"
熟悉的声音穿透黑暗。
顾承渊猛地睁眼，入目是苏清欢担忧的脸。
她发间的同心结在烛火下泛着暖光，指尖还沾着未擦净的药汁——显然是刚从丹房赶来。
"我没事。"他撑起身子，发现自己正躺在杂役房的木板床上。
窗外月色正好，虫鸣透过破窗漏进来，竟比往日多了几分鲜活。
"韩墨说你在归墟里待了七日。"苏清欢将药碗递给他，指尖碰到他腕间银环时顿了顿，"这是......"
"路上捡的。"顾承渊垂眸抿药，喉间的苦涩被心底的清明冲淡。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曾让他坐立难安的神裔血脉，此刻正安静地沉在丹田，像沉睡的幼兽。
而契约之心仍在识海轻转，每一次律动都带起细微的规则涟漪——他终于明白，为何夜魇说"不可能"。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韩墨掀开门帘，额角还沾着汗："公子，内门传讯符。
大长老说，明日卯时三刻，所有核心弟子到演武场集合......"他话音一顿，目光扫过顾承渊腕间的银环，又迅速垂下，"说是要商量......商量'稳固血脉根基'的事。"
苏清欢的手微微一抖，药碗发出轻响。
顾承渊却只是将银环往袖中推了推，目光透过破窗看向太初宗方向——那里的天空正浮着几缕阴云，在月光下投下模糊的影子。
"我知道了。"他轻声说，看向苏清欢时露出惯常的淡笑，"清欢，明日帮我挑件干净的外门服。"
少女点头，眼底却藏着担忧。
顾承渊望着她垂落的发梢，心中默念：他们以为归墟试炼是终点，却不知从看见银环的那一刻起......
真正的战场，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