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真殿外的竹影还未完全消散,顾承渊己带着苏清欢拐进了九峰藏书阁的侧门。
白芷抱着襁褓回了药庐,墨言则借口去处理傀儡尸体,实则绕到了藏书阁后巷——这些都是他清晨便与众人对好的暗号。
"今日大长老废了道侣选拔,那些盯着清欢的眼睛该消停些了。"顾承渊抬手拂去案几上的浮尘,目光却落在墙角那堆蒙着蛛网的残卷上。
他袖中指尖轻轻叩了叩,藏在识海里的赤炎立刻发出灼热的震颤——这是他们约定的"开始"信号。
苏清欢站在窗边,腕间珊瑚珠随着动作轻响:"你昨日说要查九峰密令的线索,就是这些残卷?"她望着那堆几乎朽成碎屑的旧纸,眉尖微蹙,"藏书阁的典籍早被各峰抄录过三遍,能剩下的......"
"正因为被抄录过,才会漏掉真正的东西。"顾承渊蹲下身,指尖抚过最上层一卷《太初志》的封皮。
泛黄的绢帛下,隐约能摸到几道凸起的压痕——那是有人刻意将某页纸粘在书脊内侧留下的痕迹。
他不动声色地扯下封皮,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簌簌"飘落。
纸片落地的瞬间,苏清欢突然吸了口冷气。
她望着那纸,腕间珊瑚珠泛起奇异的暖光,连带着顾承渊颈后的神裔印也开始发烫。"阿渊!"她快步上前,指尖刚要碰到纸片,血色符文突然从纸纹里渗了出来,像被鲜血泡过的蛛网,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缓缓舒展。
"九界引路图。"赤炎的声音在识海炸响,震得顾承渊太阳穴突突首跳,"这是上古神裔用来定位界门的密图,需得神裔血脉共鸣才能显形!"他话音未落,顾承渊便觉心口发闷——那符文每扭动一次,他体内玄脉便跟着抽痛,仿佛有根无形的线正顺着血脉往识海钻。
"清欢,退后。"顾承渊反手将苏清欢推到身后,掌心按在腰间的短刃上。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九峰密令的传闻他听过无数次,可谁也说不清这"密令"究竟是功法、宝物还是......界门?
此刻看着空中浮动的血色纹路,他突然想起大长老看到神裔印时的震颤——原来所有线索,早就在等他这双眼睛。
"啪!"
一道寒芒破空而来,精准地钉在顾承渊方才所站的位置。
那是支淬了冰魄的银针,扎进青石板的瞬间便凝出霜花,连带着空气中的符文都被冻得扭曲起来。
"你不该触碰不属于你的秘密。"
阴恻恻的声音从梁柱后传来。
顾承渊瞳孔微缩——他早猜到会有人来,但没想到会是风吟子。
执法长老的玄色道袍在阴影里泛着冷光,腰间七柄淬毒的执法剑浮在身侧,每柄剑上都缠着细细的冰丝,将整个藏书阁的空间封得严严实实。
"风长老这是何意?"顾承渊后退半步,指尖悄悄掐住袖中契约纸。
与苏清欢缔结的临时道侣契约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那是他今早特意让苏清欢用"同心草"浸过朱砂写的——既能共享五感,又能幻化虚影。
"何意?"风吟子抬手一召,最前排的执法剑"嗡"地出鞘,剑尖首指顾承渊咽喉,"太初宗立派三千年,九峰密令的守护者换了十二代,从没有外门杂役能活到看见引路图的地步。"他眼尾的冰纹随着话音泛起冷光,"你以为藏拙当杂役就能避开捧杀?
你祖父当年......"
"住口!"顾承渊突然暴喝。
他能感觉到风吟子话里藏着刀,可更紧要的是——对方提到了顾无涯。
他借着这声怒喝旋身,袖中契约纸猛地撕裂,一道与他身形一模一样的虚影瞬间撞向风吟子。
与此同时,他整个人贴着地面滚向侧殿,后背重重撞在檀木书架上,震得几卷残页扑簌簌落下来。
"雕虫小技。"风吟子冷笑,抬手便是一道冰刃。
虚影被劈成两半,却在消散前溅出几滴"鲜血"——那是顾承渊提前用鸡血混了玄铁粉调的,腥气混着冰寒,瞬间漫遍整间藏书阁。
苏清欢躲在侧殿门后,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能通过契约感受到顾承渊的心跳——快得不正常,却又带着种刻意的紊乱。
这是他在"演",演给风吟子看的濒死状态。
她摸出腰间的瓷瓶,对着门缝轻轻一吹,淡紫色的烟雾便漫了出去——那是她用千年沉水香混着鬼针草炼的"命息香",能让活人的气息弱得像将死之人。
"死了?"风吟子的脚步声近了。
顾承渊闭着眼睛,能感觉到对方的冰刃正抵在自己喉间。
他甚至能闻到风吟子身上的寒梅香——太初宗执法长老总爱用这种冷得刺骨的香,当年他祖父的书房里也有。
"抱歉了,小友。"风吟子的声音突然放柔,像在安抚将死之人,"九峰密令若被其他界域知晓......"他话未说完,顾承渊突然睁眼,眼底金光暴涨!
契约之心在识海炸成一片金光。
顾承渊早将契约纸的另一半融入神魂,此刻借着风吟子松懈的刹那,他强行勾住对方的魂魄,就像拽住一根浸了水的琴弦。
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九峰盟约,非守九玄,实镇界门......"
"百年前归真境长老坐化前曾言,神裔血脉重现之日,便是界门松动之时......"
"风家世代为盟,若有泄露,神魂俱灭......"
顾承渊只觉头痛欲裂。
他终于明白大长老为何看到神裔印时会颤抖——所谓守护九玄界的密令,竟是镇压其他界域的枷锁!
而他颈后的金印,此刻正随着这些记忆,亮得几乎要灼穿皮肤。
"你!"风吟子猛地后退,脸上血色尽失。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被撕走了一角,那是顾承渊强行读取的代价。"你究竟是谁......"
"我是顾无涯的孙子。"顾承渊撑着书架站起,嘴角还挂着"血",可眼里的光比神裔印更亮,"而你,该告诉我九峰界门的位置了。"
话音未落,藏书阁的瓦片突然"哗啦啦"碎了一片。
一股熟悉的威压从天际压下,像百年前顾承渊第一次觉醒玄脉时,祖父抱他看星子的那种厚重。
那是归真境的力量,可太初宗的归真境长老早该坐化了......
"阿渊!"苏清欢从侧殿冲出来,抓住他的手腕。
她腕间珊瑚珠的红光与神裔印的金光缠在一起,竟在两人身周形成个淡金色的光罩,将那威压挡开了几分。
风吟子趁机撞破后窗逃了。
顾承渊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又抬头看向被威压震碎的夜空——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半边,露出的那角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像极了记忆里祖父书房那幅《九界图》上界门的颜色。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苏清欢轻声问。
她能感觉到顾承渊的手在抖,不是因为伤,而是因为兴奋——那种终于触到真相的兴奋。
顾承渊望着远方,那里有星子在云层后忽明忽暗,像极了引路图上未显的纹路。"去找那扇被封印的门。"他说,"不过在那之前......"
他低头看向自己掌心——刚才读取记忆时,有段碎片被他偷偷藏了下来。
那是风吟子幼年时的画面:一个穿玄色小衣的男孩跪在雪地里,面前摆着块刻着"风"字的玉牌,牌上有行小字:"若见玄镜,立焚此誓。"
玄镜......顾承渊默念着这个词,将碎片重新塞进识海最深处。
他突然想起,祖父临终前曾在他手心写过这两个字,当时他太小,没来得及问。
此刻,藏书阁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
吹起满地残卷,也吹得顾承渊颈后的神裔印愈发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