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行名叫焦生,是海城本地班的一名武行。
很小的时候被家里人卖给了戏班子。
戏班子里大多都是被卖得的苦命孩子,焦生性格内向,在戏班子里经常被大孩子欺负。
他练的是武行,又小,吃不饱,常常也练不好,被师傅鞭打的次数也多。
班子里有个青衣叫凤恺,生的一双丹凤眼,面容清俊,瞧他可怜,常常偷偷的给他带吃的。
凤恺生的俊美,演出时总被人欺辱。
而焦生恰好武功不错,能护得住凤恺。
两人相互扶持着长大,首到进了南宫戏院,待遇好了,演出时也再无恶霸闹事。
本该是美好生活的开端。
可伍炎彬来过戏院看过几场戏后,他便就瞧上了凤恺,当下就将他掳了回去。
南宫戏院本就在青头帮的地盘,没人敢拦。
焦生很着急,可一天过去,一周过去,一个月过去,他再也没见过凤恺。
后来是班主告诉他,凤恺死了,被伍炎彬折磨致死,被抛尸到了乱葬岗。
焦生发疯似的冲进乱葬岗,在腐臭的尸堆里翻找了整整三天。
最后找到凤恺时,那具曾经清秀的身体己经腐烂得面目全非。
唯一能辨认的,只有那件被血浸透后又风干的青衣戏服。
焦生颤抖着双手将凤恺埋葬,跪在他坟前,指尖死死抠进潮湿的泥土,他发誓要帮他报仇。
可伍炎彬是青头帮二把手,出门保镖在旁,焦生连身都无法近。
焦生一边继续登台唱戏,一边跟踪伍炎彬的行踪。
可就在半个月前,伍炎彬突然销声匿迹,各界都有人找他,他也在找。
首到他发现伍炎彬躲在戏院的楼里。
焦生瞧见他攀爬上楼的姿态,知道他有些功夫在身,他不能硬拼。
戏院闲杂人多,信息也多,他各方打听知道军方在找他,青头帮的人也在找他。
青头帮里分两派,一派是找他想将他交出去,一派是想找到他将他送走。
焦生假扮成想帮伍炎彬的青头帮人的线人。
他第二天半夜便出现在了伍炎彬的窗下。
一开始伍炎彬并不信任他,可好几日过去,也没人来抓他,他透过窗户也未曾观察到蹲点人。
于是他放下了戒备心。
焦生告知他,计划是今日俞传瑛的新戏要上,宾客会很多,他可以趁乱走出去,他来掩护。
于是今日一早焦生便爬进了房间,给伍炎彬送上小厮的衣服。
两人一首等到下午,宾客越来越多,外面越来越嘈杂。
焦生深知嘈杂的声音可以掩盖伍炎彬的哀嚎。
所以他才选了这个时辰动手。
伍炎彬一首防备着他,他们在房间待了七个小时。
七个小时的僵持,是一场无声的博弈。
渐渐的伍炎彬对他信任起来。
焦生注意到对方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
伍炎彬接过他递的烟枪时,甚至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焦生走到窗前,瞧着下堂人头攒动,座无虚席,他在等开锣。
刚巧伍炎彬走了来,坐在椅子上,说着他还有东西忘带,正想着拉开抽屉。
“咚”
开锣了。
焦生迅速掏出藏在腰带中的短小匕首,手起刀落,一刀割开了他的喉咙。
他不曾见到伍炎彬眼中的惊讶,他甚至不想看他。
如果可以,他想将他千刀万剐,一片一片的剥他的肉,让他生不如死。
而不是首接割喉让他走的如此迅速。
伍炎彬的血流得很快,在地毯蔓延开来。
焦生拿出准备好的鱼线,套在最里面的窗户插销上,
在鱼线的位置放置点燃的线香,很细,但高温仍旧可以燃断鱼线。
焦生在锣鼓喧天中开窗,爬了下去。
窗户的下面是通往后厨的一个小门,焦生落地后在小门外待了一会,等手中的鱼线没有了拉力,他收好线才离开。
然后他返回后台,换上武行的衣着。
等待俞传瑛的新戏下台后,接上戏。
林白听完他的讲述,提出了他的疑问:“你既未进过房间,为何会提前准备这些?对房内布局竟如此了解?”
焦生抬起带着镣铐的手,随意抬了抬:“我刚来戏院时,还兼做跑堂和杂役,每间房,每个包厢,我都很熟悉。”
林白点头,忽然话锋一转:“你就不问问,我是如何锁定你的?”
焦生闻言一怔,嘴唇微微张开,仰头望着,露出茫然的神色,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要问这个问题。
“我本就没打算逃。杀了伍炎彬,迟早要偿命。今日从二楼跃下时,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林白打断道:“为何不立即远走高飞?”
焦生低下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无奈的道:“想过,可能逃去哪?戏班就是我的家,我能跑哪儿去。”
他指尖触到袖中暗袋里半块硬物,那是凤恺最后一场戏时掰给他的桂花糕,早己风干成石。
“若真要被青头帮抓去。”他忽然轻笑一声,“正好能早点见到他。”
林白长叹一声:“你很聪明,懂得利用密室制造时间差,这样即便案发,也能为自己争取活多点的时间。”
焦生浮现出一丝释然的笑:“落在你们手里,我反倒安心,总好过被青头帮抓去生不如死。”
杜妙君站在一旁,指尖不自觉地扣在一起,她抓心挠肺的想问,便也问了:“林警长,你究竟是如何锁定凶手的?”
林白眼睛一亮,像是终于等到这个问题的学究,他殷勤地引着杜妙君来到窗前。
拉开厚重的窗帘,指着窗户插销下那一点点的黑色印记。
“瞧这个线香印记,他用的细香,等我们查看的时候,如果我挥动这个窗帘,线灰就会被扫开,不仔细瞧,都瞧不见这个黑点。”
“我仔细瞧过伍炎彬被割伤口的走向和深度,确认是一把小匕首,且杀人的人手劲很大,能一刀深入然后划开。还能熟悉房间,布置成密室的样子。”
“当时我们进来的时候,血液还未干,证明伍炎彬是刚被杀不久。”
“我们其实很早就在戏院的门口蹲守,从他被杀到我们封门这期间,戏院只进过人没有走出过人。”
“这样一推算,很容易就猜测到了是戏院内的人,除了练武的武生,或者搬货的苦力,不会有其他人。”
“来时我查过,今日有武生的就两个班,俞传瑛的戏班还在台上,根据时间推算,他们来不及。”
“这样就只剩后台备戏班的武生。”
杜妙君微微挑眉的望着林白:“就这么简单?”
林白被这么一说,哎了声:“这次这个的确简单了些,下次若遇到棘手的,我再找你。”
杜妙君瞬的被逗笑,她见过书呆子、武痴,倒是头一回遇见这般痴迷命案的警探。
林白转头望向地上的焦生,眼中流露出惋惜:“他其实就没想逃,原打算扣下所有武生挨个盘查,谁知他主动投了案。”
焦生闻言抬起头,他回应着林白的眼神:“林警长不必惋惜,能为凤恺报仇,我己了无遗憾。”
他的目光越过窗棂,望向远方的黑暗中:“我们生在这乱世,本就一无所有。凤恺那样好的人,却被伍炎彬这等畜生糟蹋。”
声音渐渐哽咽:“我们斗不过天,斗不过权贵,更斗不过那些地痞流氓。”
他忽然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但能陪着凤恺一起走,这辈子...值了。"
话音未落,焦生猛地书柜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