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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辞的钢笔在记录本上轻轻敲击，节奏精准得像心跳监测仪。米色高领毛衣的袖口随着动作微微滑动，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上面用墨水画着五道竖线，今天早上还只有三道。
"李医生，您的黑眼圈比昨天更明显了。"他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异色瞳孔闪烁着关切的光芒，"睡眠不足会影响判断力，特别是在...特殊治疗方案的制定上。"
李医生揉了揉太阳穴，白大褂上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许久，最终颓然落下："第17号方案也失败了，那个狂躁症患者咬断了护工的颈动脉。"他的目光移向监控屏幕，"院长要求明天必须出结果。"
钟辞的笔尖在纸上轻轻一顿，留下一个完美的墨点。他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低到刚好能让对方听清："我注意到一个有趣的现象——所有失败案例都发生在张医生值班期间。"
"你是说...？"李医生的眼睛亮了起来。
"纯学术角度而言，"钟辞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监控屏幕的冷光，"当同一个变量反复出现在失败方程中，最理性的做法就是..."他的钢笔在"剔除"一词上画了个优雅的圈。
走廊突然传来尖叫声。钟辞的钢笔在指尖旋转一圈，稳稳停住。第三竖线旁多了个小小的"×"——这是他今天预测的第三个死亡案例。
"失陪了。"李医生匆忙起身，白大褂带起一阵消毒水味的风。
钟辞对着监控摄像头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合上笔记本。封面上烫金的《行为观察记录》几个字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停尸间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欢快的哼唱声。钟辞推门而入，看到美嘉正踮着脚将一个新玻璃罐摆上标本架。罐子里悬浮着一对完整的声带组织，像某种诡异的水母。
"新展品？"钟辞走近几步。
美嘉转身时金发划出一道弧线，克莱因蓝的眼睛亮得惊人："是今早那个尖叫的护工！"她献宝似的举起罐子，"我趁梦兰医生做尸检时偷偷取的~"
"保存得很完美。"钟辞的指尖轻触玻璃，"不过下次可以考虑连同舌骨一起取出，这样更有教学价值。"
美嘉歪着头，颈椎发出清脆的"咔哒"声："钟哥懂得好多呀。"她的目光移向钟辞的笔记本，"那里面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吗？"
钟辞微笑着翻开一页。密密麻麻的笔记中，用红笔圈出的名字格外醒目——张医生、李医生、王护士长...每个名字旁边都标注着精确的时间和症状描述。
"哇！"美嘉凑近，呼吸拂过纸页，"这是死亡笔记吗？"
"只是普通的治疗记录。"钟辞的钢笔在某行字上轻轻一点，"比如这位张医生，他对氯丙嗪过敏...真不幸，刚才李医生给他注射的镇静剂似乎..."
走廊突然骚动起来。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李医生的怒吼："快准备肾上腺素！"
美嘉和钟辞同时露出微笑。
解剖室里，梦兰正在缝合一具尸体的Y型切口。她的银灰色长发束成无菌辫，橡胶手套与皮肤完美贴合，分不清哪里是医疗器械哪里是身体部分。
"肝脏轻微纤维化，肺部有陈旧性结核钙化灶。"她头也不抬地说道，"这种不完美的标本，美嘉应该看不上。"
钟辞靠在门框上，钢笔在指尖旋转："梦兰医生总是这么专业。"
"叫我医生的时候，"梦兰的针尖挑起一段肠系膜，"你通常有求于我。"她终于抬头，手术灯在她的虹膜上投下冷光，"这次想要什么？肾上腺？脑垂体？"
"只是来提醒，"钟辞的钢笔突然停住，笔尖指向天花板，"3号监控摄像头在7点32分恢复了运转。"
梦兰的针脚没有丝毫停顿："瑞斯今天拆了西个，系统应该很恼火。"
"说到瑞斯..."钟辞的目光移向窗外。血色钟楼的虚影在暮色中若隐若现，"他被注射实验药物后，拆解效率提升了37%。"
美嘉不知何时趴在了解剖台边，正用画笔蘸着尸血在笔记本上涂鸦："瑞斯哥发狂的样子好美...像抽象表现主义！"
钟辞的钢笔又在指尖转了一圈。窗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接着是瑞斯的大笑和骨骼碎裂的脆响。第西个"×"出现在笔记本上。
"时间到了。"钟辞突然说。
监控室的屏幕雪花般闪烁起来。当画面重新清晰时，李医生正将针管刺入自己的颈动脉，脸上带着诡异的平静。他身后，张医生的尸体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手里攥着半页撕下的病历——正是钟辞笔记的复印件。
"有趣的选择。"影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眼镜片上流动着数据流，"通常人类会选择更痛苦的死法。"
钟辞没有回头，只是对着监控摄像头轻轻挥手。在屏幕彻底黑下去前的最后一帧，可以看到李医生的嘴唇蠕动着，口型分明是在说"谢谢"。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影枫的指尖在虚空中敲击，仿佛那里有隐形键盘。
"只是提供了专业建议。"钟辞合上笔记本，五个"×"整齐排列如墓碑，"毕竟，精神科医生的自杀率本就是普通人群的2.3倍。"
美嘉突然咯咯笑起来，举起她的涂鸦本。潦草的线条组成了一幅扭曲的钟楼，窗户里隐约可见五个小人。
"看！是我们呢~"
钟辞的钢笔突然发热。他低头看去，墨水瓶里的液体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正随着某种韵律轻轻荡漾。窗外的钟楼虚影比昨天更加清晰，钟声在无人听见的维度回荡。
"该去参加团体治疗了。"钟辞将钢笔收回内袋，米色毛衣的袖口垂下，遮住了手腕上新增的第六道墨线。
走廊的广播突然响起失真的杂音，接着传来院长颤抖的声音："紧急通知...所有医护人员立即...不，等等...那是什么...？"
信号戛然而止。在最后的静电噪音中，隐约能听到钢笔落地的清脆声响。
